雪鸮種群有多少？可能僅剩1.4萬~2.8萬只成鳥了！海潮天下·鳥訊

雪鸮 （英文名：Snowy Owl，學名： Bubo scandiacus），是鸮形目鴟鸮科雕鸮屬的鳥類。上圖是一只雪鸮。?付愷（Kai Pflug）攝于內蒙古 | 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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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極苔原荒蕪的凍土帶上，雪鸮（Bubo scandiacus）曾是這一脆弱生態系統中最具代表性的掠食者。這種猛禽通體潔白、身形巨大，在北極圈堪稱“文化圖騰”般的存在，也常常被當做監測高緯度環境變化的敏感指標之一。但是，近期一系列科學調查與遺傳學研究顯示，雪鸮的種群規模遠遠比過去認為的要小的多，且正處于持續性的數量滑坡中。

種群估值“泡沫”破裂！原來一直都搞錯了

長期以來，生物學界對雪鸮全球總量的估計一直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在2000年代初期，主流觀點曾樂觀地認為，全球約有29萬只個體。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雪鸮被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評估為“無危”。但到了2017年，情況發生了反轉。

2017年，IUCN瀕危物種紅色名錄正式將其受威脅等級從“無危”直接提升至了“易危”（Vulnerable）。這一調整，不是因為雪鸮在短時間內突然大批消失，而是因為科學家們意識到，過去的統計模型是存在嚴重漏洞的、不科學。

因為早期的估算方法，假設雪鸮在北極繁殖區內是均勻分布的。但事實并非如此。雪鸮的繁殖行為具有極高的高度異質性，在空間上的分布極度依賴于嚙齒類動物——主要是旅鼠的爆發周期。這種“游牧式”的繁殖策略意味著，當某一地區的旅鼠數量不足時，雪鸮就會成群結隊地遷移到數千公里外的其他領地，甚至在某些年份，可能會完完全全地放棄繁殖——沒得吃，不生了！

現代研究，包括Potapov與Sale提出的“松散群體”（Loose Boid）模型，以及最新的線粒體DNA和單核苷酸多態性（SNP）分析，給出了一組更客觀的數據。

目前的共識認為，全球具有繁殖能力的成年個體可能僅在1.4萬~2.8萬只之間。

在北美地區，根據McCabe等人在2024年發布的最新評估，過去三個世代中，雪鸮的種群數量萎縮了約35.6%~41%。這種斷崖式的下跌，折射出北極生態系統底層能量流動的紊亂。

有條件就多生娃，沒條件就算了

這是一種依賴于“爆發”的生存策略。

而且這幫家伙，太挑食。

▲上圖：雪鸮種群的命運與旅鼠密不可分。這種小型的嚙齒類動物是雪鸮育雛期間幾乎唯一的食物來源。正常情況下，旅鼠種群會每隔幾年迎來一次大爆發，那是雪鸮繁衍的“大年”。只有當春季積雪融化時，旅鼠的密度達到每公頃2只以上，雪鸮才會選擇營巢產卵。在食物充足的年份，它們一窩能產下11枚蛋；而在食物匱乏的年份，它們甚至會完全放棄繁殖。?付愷（Kai Pflug）攝影 | 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

雪鸮的生物學特征使其種群波動極其劇烈。它們的食譜極度專一，在繁殖季節，旅鼠的密度決定了一切。有研究表明，在格陵蘭島，只有當雪融化時每公頃旅鼠的數量達到2只左右，雪鸮才會嘗試營巢。

這種對特定獵物的深度捆綁，導致了雪鸮極端的繁殖數據。在食物匱乏的年份，雪鸮可能連一枚蛋都不產；而在旅鼠密度極高的“大年”，一窩幼鳥的數量可以多達7~11只。雌性雪鸮通常在5月中旬~6月初產卵，孵化期約32~33天。幼鳥在巢中僅待三周左右，就會離開，這種快速成長的模式也是不得已為之——它們得在極地短暫的夏季結束前完成發育。

可現在的問題是，氣候變暖把北極的“生物鐘”給撥亂了。

現在的北極冬天，經常下雨，雨水落到雪面上就凍成了一層硬邦邦的冰殼。這對躲在雪層下生活的旅鼠來說是滅頂之災——它們沒法穿過冰層找吃的，種群會成片崩潰。

2019年和2023年，挪威北部就發生了這種情況。沒了旅鼠，雪鸮這一年基本上就“絕后”了，連成年鸮都會餓得夠嗆。

冬天也不安生。以前雪鸮會飛到冰間湖（海冰開裂的地方）去抓海鳥，但現在海冰消失得太快，獵物“散”得滿大海都是，雪鸮想吃頓飯得飛更遠，就得耗更多體力。

可以說，近年來，氣候變暖對北極地區的降水模式和積雪結構產生了深刻影響。這種物理環境的變化干擾了旅鼠的越冬生存率，導致旅鼠種群原本規律的“周期性爆發”變得不再預測，甚至在某些傳統棲息地完全消失。對于雪鸮而言，這意味著，它們失去了賴以維持種群增長的爆發式繁衍機會。

除了吃飯難，雪鸮南遷避寒時還要闖一闖人類設下的“地雷陣”。

雪鸮特別喜歡開闊地，南下的時候，機場的大草坪、公路邊、城市空地在它們眼里簡直就是完美的苔原替代品。

結果呢，就是各種悲劇。在北美，飛機撞擊、撞電線、撞汽車成了雪鸮的主要死因。波士頓洛根機場甚至專門有個“抓鸮”的項目，從1981年到現在，他們抓了900多只雪鸮，就是為了把它們運到偏遠地方放生，省得撞上飛機。

還有些威脅挺隱蔽的。比如在北美的機場或農場，人們會撒滅鼠藥，雪鸮吃了中毒的老鼠，自己也會二次中毒。

而在俄羅斯北極地區，以前很多雪鸮是死在捕狐貍的陷阱里。至于現在最熱門的風力發電，雖然是綠色能源，但在挪威北部，有些風電場因為選址剛好在雪鸮的棲息地，最后不得不被叫停。

▲上圖：捕獵中的雪鸮。?付愷（Kai Pflug）攝影 | 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

遷徙路徑、空間分布復雜

雪鸮的遷徙，并不是簡單的在南北兩點往返，它們的遷飛覆蓋了整個北半球高緯度地區，情況比較復雜。它們不僅橫跨加拿大、阿拉斯加、格陵蘭島、芬諾斯坎底亞和俄羅斯北部的苔原帶，還會根據冬季食物供給進行大規模的“入侵式”移動。

衛星跟蹤數據顯示，雪鸮的越冬策略呈現出顯著的個體差異。

▲上圖：部分安裝了衛星發射器的雪鸮遷徙路線圖（摘自Potapov & Sale 2012）

在挪威標記的個體中，大部分會飛往俄羅斯聯邦，在科拉半島的丘陵地帶獵捕巖雷鳥，或者留在冰間湖周圍捕捉海鳥。而在加拿大東部北極地區標記的雪鸮，有74%的時間留在北極海冰邊緣，依靠海洋生態系統度過寒冬。

這種跨國界的移動特性，使得單一國家的保護措施顯得杯水車薪。

▲上圖：雪鸮是遷徙物種，這份由挪威提交的提案中描述了它的分布范圍。圖源：CMS COP15會議文件

例如，芬諾斯坎底亞（挪威、瑞典、芬蘭）的雪鸮種群與俄羅斯西部是“共享”的。2011年和2015年是近年的繁殖高峰年，芬諾斯坎底亞地區記錄到了約70對繁殖對，但在隨后的年份中，這一數字經常歸零。

這種跨國界的流動性，正是挪威政府近期向聯合國《保護野生動物遷徙物種公約》（CMS）提交提案，申請將其列入附錄II的核心理由。

環境變化，它“先知”

雪鸮作為北極生態系統的頂端掠食者，承擔著營養物質循環和生物量監控的關鍵角色。它們捕食嚙齒類、野兔、鴨類甚至魚類。這種廣泛的捕食壓力，對維持苔原植被的平衡起到了重要作用。

從更宏觀的視角來看，雪鸮的衰退，也多多少少是北極生物多樣性喪失的縮影。自2萬年前末次冰盛期以來，隨著全球氣溫的升高，雪鸮的棲息地一直在向北退縮。人類活動引起的氣候劇變，正以超過其適應能力的速度壓縮它們的生存空間。在挪威南部，自1970年代以后就再也沒有雪鸮的繁殖記錄；在格陵蘭島，由于旅鼠周期的紊亂，曾經年產數百對幼鳥的繁育場如今已變得門可羅雀。

北極海面，消融的冰。?趙宇 攝影 | 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

目前的科學研究開始深入探討環境污染物、電網碰撞以及人類活動對雪鸮的影響。在北美的一些越冬地，雪鸮不得不進入農田、機場甚至城市邊緣尋找食物，這增加了它們意外死亡的風險。

目前1.4萬對繁殖對的估算值，已經將這一物種推到了危險邊緣。如果北極的變暖趨勢無法得到有效遏制，這種白色的“極地精靈”有可能會在未來幾十年內，從其大部分傳統的繁殖領地上徹底消失。

過去100年間芬諾斯堪底亞地區雪鸮種群數量減少的推測威脅與成因流程圖。箭頭表示各因素間的相互影響（依據Jacobsen等人，2014年）

2025年12月18日，聯合國《保護野生動物遷徙物種公約》（CMS）發布官方公告，正式提議將雪鸮等42個遷徙物種納入國際保護名錄。這些提案的核心內容，是呼吁全球各國采取緊急行動，應對野生動物在遷徙途中面臨的生存危機。這些審議工作將在2026年3月于巴西大坎普舉行的CMS第15屆締約方大會（COP15）上集中審議。

感興趣的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讀者可以參看CMS的文件，即將在CMS COP15上審議：
https://www.cms.int/sites/default/files/document/2025-11/cms_cop15_doc.30.2.10_listing-proposal-snowy-owl_e.docx

▲圖源：CMS公約

前段時間在波恩落幕的科學委員會會議，為即將到來的CMS COP15大會奠定了技術基調。專家們達成了高度共識——遷徙物種不是孤立的個體，它們是自然界中“活著的聯結”，在碳匯儲存、植物授粉以及生態系統動態平衡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保護它們，本質上是在維護人類賴以生存的基礎設施。

2026年3月，到時候，全球保護力量將匯聚巴西大坎普，參加CMS COP15。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將持續報道最新動態。敬請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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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明：本文僅代表資訊，供讀者參考，不代表“海潮天下”平臺觀點。

文 | 滄溟

編輯 | 海潮君

時間 | 2025年12月20日

參考資料

https://www.cms.int/news/42-amendments-to-the-appendices-proposed-cop15

https://www.cms.int/sites/default/files/document/2025-11/cms_cop15_doc.30.2.10_listing-proposal-snowy-owl_e.docx

全球環境治理

保護野生動物遷徙物種公約（CMS）

聯合國《保護野生動物遷徙物種公約》（CMS），又稱《波恩公約》，于1979年6月23日在德國波恩簽訂，1983年12月1日生效。它是聯合國的一項環境條約，為保護和可持續利用遷徙動物及其棲息地提供了全球性平臺。公約將遷徙動物途經的國家聚集在一起，為在整個遷徙范圍內采取國際協調保護措施奠定了法律基礎。公約設有兩個附錄，附錄一列出瀕危的遷徙物種，締約方需嚴格保護這些動物，禁止獵取（除科研和繁衍等特殊目的外），并保護或恢復其棲息地，減少遷移障礙。附錄二列出處于不利保護狀況或需要國際協定來保護和管理的遷徙物種，公約鼓勵相關締約方締結全球或區域協定來保護這些物種。截至2025年，CMS公約已有133個締約方（包括132個國家和歐洲聯盟）。

CMS公約重點關注的物種涵蓋哺乳類、鳥類、爬行類和魚類等多個類群。根據公約附錄劃分，附錄一重點關注瀕危的遷徙物種，如草原雕、埃及禿鷲、雙峰駝等，這些物種在全部或大部分分布區域內面臨滅絕危險，締約方需嚴格保護，禁止獵取（除科研和繁衍等特殊目的外），并保護或恢復其棲息地，減少遷移障礙。附錄二則關注處于不利保護狀況或需要國際協定來保護和管理的遷徙物種，如洄游鯊魚、鰩魚和鱘魚等，公約鼓勵相關締約方締結全球或區域協定來保護這些物種。截至2024年，CMS公約所涵蓋的1189個物種中，五分之一的物種面臨滅絕的威脅，44%的物種數量正在下降，保護形勢嚴峻。

遼河口國家級濕地保護區的萬鳥翔集。?何謙 攝影| 海潮天下（Marine Biodivers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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