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一條道”逢節必堵 42位人大代表聯名疾呼 高鐵“虛線”變“實線”

12月22日，廣州至湛江高鐵開通運營，廣州白云站至湛江北站最快1小時32分可達。　圖為從湛江北站開往廣州白云站的列車駛過豐頭河特大橋。　　新華社發

全國人大代表、廣東海洋大學副校長寧凌。

全國人大代表，廣東金嶺糖業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林水棲。

全國人大代表、廣東能源茂名熱電廠有限公司計劃合同部基建黨支部副書記曹燕明。

12月22日，廣湛高鐵正式開通運營，廣州至湛江的時空距離歷史性地壓縮至1.5小時。

第十二、十三、十四屆全國人大代表，廣東金嶺糖業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林水棲早早就為家人購買了當天從湛江前往廣州的高鐵票，讓他們體驗350公里的時速。林水棲說，他有一種夙愿終得實現的欣慰。

時間回溯到2018年3月十三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期間。包括林水棲在內的42位在粵全國人大代表，為了廣湛高鐵列入路網規劃而“大聲疾呼”:聯名提交建議，闡述高鐵建設的意義，直指現實痛點；在與國家部委的座談會上，力陳粵西交通的困境，希望國家支持廣湛高鐵建設。

廣湛高鐵開通之際，當年參與提出建議的全國人大代表寧凌、林水棲和曹燕明接受了南都“政觀會客廳”欄目專訪，還原那段為粵西爭取高鐵的歷史，講述人大代表履職背后的民生溫度與時代力量。

　　一份聯名建議

　　將規劃圖上的“虛線”變成“實線”

十三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期間，一份名為《關于加快建設廣州至湛江鐵路客運專線的建議》被鄭重提交，建議簽名欄里，密密麻麻寫著42位全國人大代表的名字。這份建議，成為了當年廣東代表團聯名人數最多的建議之一。

建議的核心訴求清晰而迫切:加快建設廣州至湛江鐵路客運專線(即如今的廣湛高鐵)。建議中詳細闡述了這條高鐵的戰略意義:它是國家“八縱八橫”高鐵網沿海通道的重要組成部分，連接粵港澳大灣區與北部灣城市群；是解決廣東區域發展不平衡、補齊粵西交通短板的關鍵工程，同時也直指痛點:廣東省作為經濟第一大省，其時設計時速350公里的高鐵僅有廣深港和武廣段，而人口眾多的粵西地區卻交通基礎設施落后，民眾出行極為不便，嚴重制約了區域發展。

第十三、十四屆全國人大代表，廣東海洋大學副校長寧凌是這份建議的起草者之一。接受南都記者專訪時寧凌回憶，這條高鐵線路當時已在謀劃當中，但是國家層面尚未將其列入相關路網規劃，在規劃圖上還只是一條“虛線”。“代表們希望將項目納入‘十三五’規劃中期評估調整，盡早建設。”寧凌說，如果沒有納入“十三五”規劃，也許要等到“十四五”甚至“十五五”時期才能開建。“但是粵西人民等不了，我們作為人大代表，要為粵西兩千萬人的期盼發聲，希望能推動這條高鐵盡快建設。”

雖已過去7年多，寧凌憶及當年的情景仍記憶猶新，代表們的熱情歷歷在目。“分組討論時講到高鐵的建設，大家都很激動。粵西的代表都搶著在建議上簽名。”

林水棲也是參與提出建議的代表之一。作為湛江人，林水棲對于寧凌所講的“粵西人民等不了”感同身受:當時，動車尚未開通，高速路網絡也不發達，多年來，粵西地區連接珠三角的僅有沈海高速，被戲稱為“華山一條道”，每逢節假日必堵上六七個小時。

同樣參與提出建議的第十三屆、十四屆全國人大代表，廣東能源茂名熱電廠有限公司計劃合同部基建黨支部副書記曹燕明回憶，當時粵西至珠三角的通勤時間較長，既影響群眾日常通勤、求學就醫，也制約了粵西產業發展、招商引資和人才流動。她在全國兩會前的調研中聽到大量的基層聲音，希望能開通高鐵。

曹燕明記得，在當年廣東代表團的分組討論上，高鐵成為熱點，粵西代表圍繞廣湛高鐵的討論非常熱烈，并且共識明確。

“代表們的訴求受到了時任省領導的高度重視，省領導在分組討論的發言中專門提及了粵西的交通問題和廣湛高鐵的建設。同組討論的中國鐵路總公司相關領導在發言中也對代表們的訴求和建議表示認可并作出積極回應。”曹燕明坦言，這讓代表們很受鼓舞，大家對于推動高鐵建設的積極性都相當高。　　　　

　　一場關鍵座談

　　月餅的故事與廣東的決心

這份凝聚了沿途各市共識的建議，迅速引起了國家層面的關注。當年的全國兩會期間，國家發改委的相關負責人來到廣東代表團，與代表們進行了一次面對面的座談。

座談會的場景，至今仍深深烙印在寧凌的腦海里。“會議由一位廣東省的省領導主持，國家發改委相關負責人來了好幾位。”寧凌回憶，參會人員是在湛、在茂全國人大代表，其中包括時任湛江市市長、時任茂名市市長等沿途城市的市長。

寧凌作為代表，在座談會上從多個方面闡述了建設廣湛高鐵的緊迫性:這是促進廣東區域協調發展的迫切需要；關乎粵西兩千萬百姓的出行福祉；對于產業發展、城市形象提升亦至關重要。他提到，當時全國多數地級市已通高鐵，作為全國首批沿海開放城市，湛江的“缺位”顯得尤為突出。“當時會場的氣氛很熱烈，湛江和茂名的市長也作了發言。”寧凌坦言，自己發言時心情相當激動。

林水棲對于座談會的場景也記憶猶新，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在現場給國家發改委的參會人員講了兩個小故事來闡述粵西的交通困境。

一個是關于“月餅”的故事:大量湛江人在廣州、深圳等地工作、創業，逢年過節都會回家。有一家人帶著四盒月餅出發，準備送給親朋好友，可等到家了，四盒月餅全沒有了。大家好奇原因，他解釋道:“從廣州開車回湛江，遇上堵車就得十幾個小時。下不了高速，午飯只能在車里解決。另外，孩子們坐久了也餓，所以在路上就把月餅吃光了。”

另一個是關于他孫子的故事:林水棲的孫子當年十二歲，在廣州生活，每年都會跟著父母回老家。但從廣州回湛江的沿途是山還是海他并不知道。“為什么呢?因為節假日白天必會堵車，所以他們都是凌晨從廣州出發，回到湛江已是后半夜；從湛江回廣州同樣選擇夜晚。孩子長到十二歲，從來沒有見到過沿途的風景。”

“我當時講得很尖銳:老百姓出行這么困難，地方經濟怎么能發展?!”林水棲接受南都記者采訪時回憶。

寧凌和林水棲均記得，在座談的過程中，對于各方擔心的資金問題，參會的省領導表示，只要能立項，廣東一定通過創新機制、市場化運作等各種方式來解決資金問題。“代表們聽了都非常感動，看到了廣東對于補齊粵西交通短板，促進區域協調發展的決心。”寧凌說。

曹燕明回憶，當時國家發改委對代表們的訴求主要進行了三方面的回應:一是認可項目建設的必要性和戰略意義，表示將積極支持納入相關規劃和前期工作統籌；二是明確將加快可研、環評等審批銜接，推動與鐵路部門的方案比選和論證；三是強調建立國家層面與地方、鐵路單位的協同推進機制，同步研究資金籌措、征地拆遷等保障措施，形成合力推動項目盡快進入實質性階段。　　

　　一次“超常規”推進

　　從建議到開工的“加速度”

此后的推進速度出乎了代表們的預料。當年6月，鐵路總公司會同廣東省及沿線地方政府，組織對廣州-湛江高鐵規劃方案進行了論證，并深入開展了方案比選研究。當年9月，代表們收到了鐵路總公司對于代表建議的答復，答復中表示，支持將該項目納入“十三五”規劃中期評估調整。下一步將會同地方政府，結合沿線城鎮發展、通道能力利用等情況，深化研究建設時機、線路方案。

2019年9月30日，廣湛高鐵正式開工建設。這個日期，被林水棲和寧凌牢牢記住。

“從我們在全國兩會上提出建議到項目正式動工，只用了一年半的時間。這個速度是我們沒有想到的。”寧凌認為，這種“超常規”的推進速度的背后，是多重合力的作用，包括國家對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區域協調發展的高度重視，廣東省委、省政府的主動擔當，沿途各地方黨委政府的積極作為。

曹燕明告訴南都記者，廣湛高鐵進入建設階段后，在粵全國人大代表特別是粵西的代表對于項目仍然進行了持續跟進:代表們多次赴沿線工地調研，聚焦征地拆遷、管線遷改、施工組織等“卡脖子”問題，推動問題清單化管理、逐項銷號。同時，關注征拆補償、施工擾民、交通疏解等群眾關切的問題，督促屬地政府和施工單位優化方案、加強溝通，把工程建設對群眾生活的影響降到最低。　　

一條通向未來的高鐵

　　群眾的訴求與代表履職的意義

如今，廣湛高鐵已從圖紙變為現實。回顧推動廣湛高鐵建設的歷程，林水棲感觸頗深:“只要是對老百姓有利、對社會經濟發展有利的事，人大代表就應該堅決去推動!”

作為研究區域協調發展的專家，寧凌深刻感受到廣湛高鐵開通給粵西帶來的巨大前景:極大地縮短了粵港澳大灣區與粵西的時空距離和心理距離，也將促進人流、物流、資金流等生產要素的快速流動，并強化湛江作為省域副中心城市的輻射功能。“當然也解決了最根本的民生出行問題。這條高鐵，將成為連接粵港澳大灣區與海南自貿港、北部灣城市群的重要紐帶。”

他對于人大代表履職的意義也有了更深的體會:人大代表將地方發展和民生關切的重大問題，通過建議的方式提交，并與國家部委“面對面”溝通，推動問題解決，起到了“直通車”的作用。“這一問題的解決，也充分體現了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優越性。”

“過去，不管是去廣州開會，還是跑項目，我都得跟路途‘較勁’，往返廣州至少要提前一天趕路。現在不一樣了，廣湛高鐵把茂名到廣州的時間壓縮到70分鐘左右，讓‘早飲廣州早茶，午食高涼菜’成了觸手可及的日常。”說起廣湛高鐵帶來的民生福祉，曹燕明興奮不已:“三甲醫院專家來茂名會診、中學名師來茂名送教更方便了，荔枝、化州橘紅等特色產業也迎來了新的發展機遇。”

看著家鄉從“隔山望海”到“融灣入珠”，建議從“紙上”落到“地面”，曹燕明更加堅信人大代表“為民發聲有分量”。“代表履職的意義，不僅在于把群眾的訴求‘帶上來’、把基層的聲音‘傳出去’，更在于推動這些訴求進入制度化、法治化的解決軌道，最終轉化為群眾可感可及的民生成果。這既是把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轉化為現實的重要路徑，也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生動體現。”

采寫:南都記者 吳璇 受訪者供圖(除署名外)

出品:南都政務新聞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