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聿明評價邱清泉：一貫對上欺，對下傲，根本不能團結(jié)人

1948年12月初，徐州以西的冷風已經(jīng)帶著碎冰。前線情報堆滿作戰(zhàn)室，杜聿明看完最新一份電報，眉頭擰得更緊。短短一句話——“第二兵團仍未按時向碾莊集機動”——讓他想起這位舊日部下的性格：好強、好斗，卻從不服管。杜拂袖而去，身旁參謀只聽見他低聲一句：“還是那副德行。”

邱清泉并非天生“刺頭”。1910年代，他在廣東優(yōu)裕的家庭長大，家塾和西式教育并行，德語、英語朗朗上口。課余他醉心軍事史，最愛翻的是施里芬計劃。這樣的少年，一旦趕上軍隊機械化潮流，志氣自然膨脹。1935年赴德深造，他在慕尼黑兵棋推演室里幾乎夜不歸宿，古德里安《裝甲戰(zhàn)》的手跡本被他借閱得卷角。留學筆記里一句話醒目：“速度、突擊、組織即命脈。”這句信條后來幾乎寫進他所有作戰(zhàn)命令，也寫進他的性格。

回國后正逢全面抗戰(zhàn)。淞滬苦戰(zhàn)、南京潰退，年輕軍官初嘗敗績。流傳最廣的說法是，他曾喬裝難民躲過日軍搜捕，有人甚至稱他被迫修筑坑道二十余日。真?zhèn)我央y考證，但同僚發(fā)現(xiàn)，邱此后遇到日軍必搶在第一線，“不瘋拼不痛快”。有人說他被屠殺場面刺激成“邱瘋子”，更精確的解釋或許是：驕傲遭遇挫折后，反彈容易走向極端。

1938年的蘭封作戰(zhàn)，邱清泉帶著炫耀意味對宋希濂吹噓“必取大捷”，結(jié)果裝甲鋒頭遇到日軍反擊，計劃瞬間崩潰。桂永清火速把鍋甩給88師，龍慕韓隨后被槍決。這一回合讓很多同僚看清了他的另一面：一旦失利，推責比認錯更快。蘭封敗局直接改變了薛岳圍殲土肥原的設想，司令部記檔時特意加了一句：“邱部臨機應變不足。”

然而能力確實擺在那里。昆侖關(guān)，邱清泉抓住日軍換防的六小時空檔猛插背后，切斷輜重線；龍陵，他燒背陰山、炸布朗山水庫，十余日拿下要塞。美軍觀察員給出評價：“第五軍具突擊傳統(tǒng)。”邱得意之余寫詩自比“孤臣”，認為蔣介石沒有把他放在主力集團軍司令的位置，是有眼無珠。可在軍統(tǒng)內(nèi)部小字報里，幾乎同一時間出現(xiàn)另一條批示：“性情粗暴，易與外籍顧問沖突，須慎用。”署名是何應欽。

1946年入魯南，邱清泉的第五軍幾次與華東野戰(zhàn)軍周旋，有過搶占菏澤的突襲，也有定陶挨揍的苦果。王敬久向南京呈報時寫道：“驕氣難馴，協(xié)同失當。”一句話擠掉了很多溢美之詞。邱表面不露聲色，背后卻對朋友抱怨：“上面只要勝利，卻不給調(diào)動自由。”這種對上抗衡的態(tài)度在軍中傳開，后來劉峙會議上他以英語奚落上司“奇談怪論”，更像爆炸的火藥桶。會議記錄員原文備注：“全場啞然。”

徐州會戰(zhàn)爆發(fā)，第二兵團、第五軍、七十四軍、十八軍混編，邱清泉自覺牌面最大，聯(lián)絡會常常遲到甚至缺席。杜聿明屢次提醒，邱隔窗應聲：“好說，好說。”真實含義是陽奉陰違。12月6日晚，為掩護黃百韜兵團突圍，杜命令邱部向東策應。邱在日記里留下一句：“實系無用功。”白天電臺卻向總部報“正按計劃前進”。兵團參謀苦笑，“嘴上服從，腿腳磨洋工”，延誤數(shù)小時后華野已合圍碾莊集。

“早知如此，何不早夜襲黃維？”李彌忍不住在狹小指揮所里抱怨。邱清泉冷冷回了一句：“誰讓你聽他的？”短短九字，既將矛頭對準杜聿明，也暗示自己另有考量。可戰(zhàn)場不等發(fā)脾氣。劉伯承、陳毅重兵斷路，邱兵團被頂回青龍寺一線，只能固守。那正是杜聿明痛斥他“根本不能團結(jié)人”的當天夜里。

在解放軍戰(zhàn)史檔案里，對手的表現(xiàn)有時寫得比自己人還犀利。華東司令部情報處分析第二兵團：“裝甲、炮兵成噸，使用卻分散；內(nèi)部協(xié)調(diào)差，邱清泉與友鄰互不支援。”粟裕后來說，尋找突破口時首先盯的是邱，“他常打滑頭仗，臨陣掉鏈子，這點連友軍都清楚”。

淮海結(jié)束后，邱清泉退向四川，再無翻盤機會。有人統(tǒng)計，他職業(yè)生涯對日作戰(zhàn)二十七次，對解放軍作戰(zhàn)四十余次，勝負不算懸殊，卻始終帶著“難合作”標簽。杜聿明后來被俘，在撫順戰(zhàn)犯管理所談起舊部，最先提到的就是這句話：“一貫對上欺，對下傲，根本不能團結(jié)人。”聽眾有年輕管教問他原因，杜只搖頭回答：“性格是王牌，也是死穴。”

邱清泉的軍事履歷仍可在舊檔案和外軍教材里找到，但對許多同行而言，更深刻的記憶不是昆侖關(guān)的突襲，也不是龍陵的火攻，而是那股咄咄逼人的傲氣——它曾讓第五軍橫刀立馬，也讓第二兵團寸步難行。最終能否成全大局，往往取決于一個將領(lǐng)愿不愿意把個人鋒芒收進整體節(jié)奏；這條分水嶺，邱清泉始終沒有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