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4月28日的凌晨,上海外灘還籠著寒意,一輛深色福特轎車疾馳而過,車里的人緊緊攥著皮手套,神情惶急。司機低聲提醒:“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這名匆忙出逃者,正是軍統東南特務區長毛森。不到一個月后,人民解放軍即將進城,他深知留在上海只有死路一條,于是決定奔赴臺灣。這一夜,成了他四十一年特務生涯的分水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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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回1908年,浙江江山的農村剛迎來破曉。毛家長子呱呱墜地,取名毛森。二十年代末,他考入浙江警官學校,被戴笠相中,隨后進入軍統體系。槍法準、心狠,他很快被派到杭州站任職。身邊同僚背地里說:“這小子沒半分猶豫,像擰螺絲一樣干活。”一句話,概括了他的冷血作風。
對毛森而言,1945年日本投降不意味著硝煙散盡,反而帶來了更狂熱的“剿共”機會。同年九月,他接管汪偽七六號特工總部,原先的檔案、暗室、刑具盡數落入手中。上海地下黨多條交通線因此被他一把攥住。短短數月,近百名地下黨員被捕,其中就包括在醫院療傷的金柯夫婦。毛森誘迫二人叛變,再把他們送回蘇北搞破壞,刀俎與魚肉之間,轉眼完成角色互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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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1949年春,國民黨在大陸已是一盤殘棋,可毛森仍舊發出大批逮捕令。僅上海一城,他先后抓捕三千余人并處決三百余人,李白、秦鴻鈞等優秀地下工作者慘遭殺害。有人提醒他形勢已去,不必再造殺孽,他擺手:“上峰的命令,照辦就是。”嘴上說的是命令,其實是賭徒心態,想用流血換取蔣介石最后的賞識。
同年五月,上海戰局塵埃落定。毛森先搭船逃往廈門,再飛往臺北。抵達后,蔣經國為籠絡舊部,將他安插進所謂“國民黨革命行動委員會”。毛森仍舊負責敵后破壞,福鼎、溫州沿海的漁民對他的暗襲記憶猶新,夜里漁火剛亮,海面就突遭炮擊,十幾艘漁船被迫棄網奔逃,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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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臺灣的七年,并沒有讓毛森重拾往日風光。情報戰連連失利,他的職位逐漸邊緣化。1956年,他帶著積攢的金條和外匯去了琉球,隨后又輾轉泰國、美國,靠房產和股票過活。多年漂泊,讓他產生了濃烈的鄉土情結。常有人聽到他自語:“要是還能回江山老家走一趟,死也閉眼。”
機會出現在1992年。彼時兩岸往來漸多,八十四歲的毛森以探親名義回國。機艙落地浦東時,他拄著手杖站在舷梯口足足停了半分鐘,面色復雜。隨行親屬提醒:“注意點,別多說話。”誰料幾天后,他在江山老街見到翻新的水泥路、嶄新的校舍,突然情難自抑,對圍觀鄉親脫口而出八個字:“共產黨了不起,人民政府了不起!”這句贊嘆,讓旁人一時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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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的小賣鋪老板忍不住追問:“毛先生,當年真殺過那么多人?”老板的口氣有敬畏也有探究。毛森沉吟片刻,只回一句:“那時候,我得聽命令,混口飯吃。”語氣平靜,卻難掩逃避意味,再無下文。
一周探親期里,他去祖墳上添土,又捐出一筆錢給當地中學修理圖書館。鄉親們請他寫幾個字,他寫下“謝謝親愛的鄉親們”。看似樸素,背后卻是對徹底落空的人生算計的一聲嘆息。有人好奇,他為何敢在大街上盛贊共產黨?熟識他的舊警察分析:“晚年飄零,唯一能讓他踏實的,是腳下這片土地。到了這把年紀,他更怕無處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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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森后半生極少提及地下刑室里的血跡,也很少談及臺灣時期的暗殺計劃。他對外只重復一句話:“過去的事,早翻篇了。”但歷史不會隨一句輕描淡寫而消散。卷宗里清楚記錄了他在1949年的濫殺,也記下他對下屬下達“先槍決后備案”的口頭命令。檔案封面仍在發黃,字跡還透著當年的戾氣。
值得一提的是,1993年冬天,他再次申請入境大陸未果,理由是“健康原因不宜長途旅行”。一年后,毛森病逝于紐約,享年八十六歲。遺囑里,他要求骨灰撒在故鄉江郎山腳,但家屬最終只是寄來一個空罐。當地民眾對此頗為無奈:“他的人生戲臺上,連最后一幕都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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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森的一生,前半段是鐵血陰影,后半段是漂泊無根。四十一歲倉皇逃臺,八十四歲當街稱贊共產黨,兩個懸殊場景之間,并沒有英雄轉折,只是時代巨輪碾過個人命運的必然。正如一位研究者總結:“在迅速更替的政權面前,個體如果失去底線,總會被潮水裹挾。而潮水退去,留下的既有深仇,也有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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