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至2023年期間,威海灣海底并非處于平靜狀態(tài)。考古隊從泥土之中挖掘出了4000多件物品。其中包含銹成鐵疙瘩的炮彈,有刻著“來遠”字樣的銅勺,還有水手口袋里的小木牌,上面寫著“來遠三等水手于盛元”。這些物品在海里浸泡了一百多年,如今重新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野中。于是便有人產(chǎn)生這樣的疑問:當年號稱亞洲第一的北洋水師,真的如同有些后人所說的那樣窩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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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這些物件,定遠艦的那塊重量為18.7噸的鐵甲,在2020年9月被打撈上來。考古隊花費了一個月的時間進行抽沙操作,在將其吊起來的時候鋼纜崩斷了一根。這塊鐵板的厚度是比較大的。它是由德國原裝制造的,到現(xiàn)在來看也是比較結實的物品。在靖遠艦遺址中發(fā)現(xiàn)的炮彈箱擺放得很整齊。來遠艦上的銀勺子經(jīng)過擦亮之后能夠照見人影。你說要是士兵不行并且裝備很差,怎么會有這樣的家底?但是家底雄厚和會不會打仗,確實是兩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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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最為有意思的是很多小的零碎物件。比如說那副已經(jīng)出水的麻將牌,它的邊角都已經(jīng)被磨得圓了,應該是水兵們蹲在底艙用來消磨時間使用的。還有帶有火燒痕跡的舷梯,據(jù)說來遠艦沉沒的時候是倒扣著的,這梯子緊貼鋼板的那一面被燒焦了,那是最后時刻試圖滅火所留下的痕跡。這些細節(jié)比起大炮鐵甲更能夠讓人產(chǎn)生感觸,它會讓你想到船上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會想念自己的家鄉(xiāng)、會玩牌九,也會在烈火當中掙扎著謀求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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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5年發(fā)生在威海衛(wèi)的那一場戰(zhàn)斗,從這樣的視角來看,當年戰(zhàn)場的形勢確實令人感到憋屈。日軍從陸地抄了后路,占領了兩岸的炮臺,之后調(diào)轉(zhuǎn)炮口轟擊港內(nèi)的艦隊。定遠艦被自家修建了十年的炮臺所指向并被攻擊,換作是誰不會感到憋氣?丁汝昌下令讓定遠艦自行爆炸的時候,聽說有好幾個老水工抱著桅桿哭泣,舍不得。可是即便舍不得也得將其炸毀,不能留給日本人。在這樣絕境下的選擇,與其說窩囊不如說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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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板確實是存在的。考古方面的發(fā)現(xiàn)顯示經(jīng)遠艦、來遠艦在戰(zhàn)前緊急加裝尾炮,這也就表明火力不足是早就存在的問題。致遠艦沉沒的位置距離敵軍主力非常遠,從側(cè)面證實了沖鋒被敵軍集中火力攻擊的說法。另外日軍戰(zhàn)后的報告里提到,他們潛水進行摸查的時候發(fā)現(xiàn)沉艦大部分結構是完好的,有些炮彈里邊裝的還是沙土,后勤腐敗的這個責任,前線的官兵不應該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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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接著來說,評判軍隊不能僅僅只看輸贏。北洋水師當中存在著硬骨頭。定遠艦的管帶劉步蟾在炸了艦船之后選擇自殺。來遠艦上的一等水手張長發(fā)才二十出頭就跟著艦船一起沉沒了,他的名字還被刻在木牌之上。這些個體的勇氣被體制僵化、指揮混亂的大環(huán)境所淹沒了,如同很多沉艦的碎片,在海底分散了百余年之后才被拼湊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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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可以這樣來看,那4000件文物最為珍貴的價值在于打破了非黑即白的歷史觀念。它們一方面證明了將士并非是貪生怕死的,你看靖遠艦在旗艦受到嚴重傷害之后主動升起提督旗去吸引敵方火力,那是非常決絕的行為;另一方面也揭示了存在系統(tǒng)性的失敗,炮彈規(guī)格混亂以及艦艇設計方面存在的缺陷在殘骸上能夠清楚地看到。這種復雜性比簡單地貼上窩囊廢的標簽要沉重得多。
這么一思考,考古打撈就仿佛是一場遲到的對話。當我們運用現(xiàn)代技術把鐵甲從水面吊出時,似乎能夠聽到從歷史深處傳來的嘆息:輸贏早就有了確定的結果,但是尊嚴得要有證據(jù)來支撐。很多被妥善保養(yǎng)的武器、刻著名字的私人物品,都在訴說著一件事情:他們曾經(jīng)認真地戰(zhàn)斗過,只是失敗在了一個極其糟糕的時代之中。
那如果下次有人隨意評判北洋水師,或許應該去看看威海博物館里那塊銹跡斑斑的鐵甲。它沒有發(fā)出聲音,但是卻比任何激昂的辯護都更具有力量。真正的歷史從來都不是爽文,而是一場帶著銹味、咸味以及血味的沉默拷問。答案就隱藏在海浪年復一年沖刷出來的金屬褶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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