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初春,福州東門外的閩江渡口仍飄著寒意,葉飛站在防浪堤上看著對岸稀稀拉拉的木帆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海岸線要挺住。戰爭才停不到兩年,新政府的糧食還沒捂熱,臺灣方面已在廣播里叫囂“春夏登陸”。葉飛得把前沿兵力、道路、民船,甚至幾條老牛車都捋一遍,這才算踏實。也就是在這種神經像琴弦一樣繃著的日子里,蘇聯軍事顧問團抵達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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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團隨身帶著兩大皮箱圖紙,落腳不到三天就開會。那位中將顧問推著指揮棒在地圖上比劃,話音鏗鏘:“正面防御,層層火網,決不后撤。”翻譯沒來得及說完,葉飛皺了眉。福建缺艦缺機,海峽窄卻水道深,如果硬撐在海邊,敵軍炮火一墊,守軍就成靶子。葉飛抬頭回答了一句:“我們得誘他進來,關門打狗。”翻譯如實轉述。中將顧問臉色拉了下來,低聲嘟囔,“不按規定,你們會吃大虧。”
會后,參謀們圍著沙盤復盤。葉飛把木頭小旗撥到縱深處,讓機動兵力藏在山后; 再把幾枚白豆撒在沙盤邊緣,比喻地方運輸隊,“戰時全部征調,一天能出動三百臺車”。年輕參謀聽得眼睛放光,可蘇聯顧問只冷冷一句:“紙上談兵。”葉飛沒再爭,扭頭巡視海岸去了。遺憾的是,這場不歡而散埋下了后面的“告狀信”。
1952年秋,臺灣當局調集兵力企圖搶占閩南離岸小島。緊張氛圍中,中央電令張鼎丞火速返閩坐鎮,葉飛單挑軍事。為確保增援速度,他和省交通廳簽下急調協議:敵一上岸,省內汽車船只無條件編入軍隊序列。有人嘀咕“動靜太大”,葉飛只回了一句,“敵人可不會提前打招呼”。
同年冬天,顧問團再提正面防御。葉飛硬氣反駁:“海峽不是伏爾加,咱們沒有制海空權,守海灘等于送命。”幾位顧問相互交換眼色,其中那位中將干脆把記錄本合上。接著,一紙電報通過北京轉到莫斯科:“前線指揮員頑固,堅持英美作戰法,靠不住。”措辭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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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7月東山島之戰爆發。葉飛的部署恰好按“誘敵深入”模式:登陸之初讓出灘頭,敵軍推進,己方機動師團晝伏夜動,待敵立足未穩即反切包圍。戰斗僅用兩晝夜勝負已分,敵軍丟下四百余具尸體,倉皇撤回海峽。炮火停歇那天夜里,葉飛用望遠鏡看著海上落蠟似的殘月,自言自語:“這就是我們的活教材。”
10月,北京來電,要求華東局軍政首長進京匯報。頤年堂客廳燈光柔黃,毛澤東端著茶杯迎了出來,“你就是葉飛?”一句開場,氣氛頓時松活。簡單寒暄后,主席問海堤、問漁船、問兵員,一連三問。葉飛逐條作答,末了匯報東山島戰例。毛澤東聽完笑了笑,沒有提蘇聯顧問的“告狀”,卻意味深長地說:“打仗有老經驗,建設要新本事,理論也要新本事。”
匯報散場,葉飛才聽陳毅輕描淡寫一句:“有人嫌你‘不聽話’,報到莫斯科去了。”葉飛愣了愣,隨即釋然。陳毅拍拍他肩:“打仗要有自己的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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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年底,彭德懷到崇明視察。看到海岸炮陣地彈藥庫離火炮四十來米,眉頭直跳:“一發炮彈,全連上天!”基層連長支吾,說這是顧問的固定式間隔。彭德懷當場喊道:“教條打不了勝仗!”再往后,海防工事改為分散彈藥、分散火力的“龜背部署”,直接寫進海防條例。
1955年搶奪一江山島前夜,東海艦隊小禮堂燈光刺眼。張愛萍把作戰圖推到桌中央:“挑最難的突出部,白天登陸,速決。”說罷看向顧問團。那位中將仍堅持“夜航拂曉打”,雙方僵持十多分鐘,對方摔門出走。夜半,諸將一致同意張愛萍方案,理由很簡單:夜航怕迷航,潮汐復雜;白天有炮火、航空掩護,快進快出。果然戰役僅六小時拿下要塞,損失遠低于預估。張愛萍事后對葉飛打趣:“顧問走了,我們耳根子清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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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對這些情況了然于胸。他既要借蘇聯力量,又不讓“教條”壓死靈活作風。顧問抱怨葉飛“靠不住”,中央卻讓葉飛兼省委書記、省長、軍區司令三職,事實上給了最清晰的回答。
自1954至1957年,葉飛仍長駐福建,繼續修機場、筑海堤、訓民兵。那段時間,前線沒有大的戰事,卻把隱患工事一項項補齊。瑣碎,熬人,卻是持久安全的本錢。1957年韓先楚接棒軍區司令,葉飛轉入北京工作,但行政關系依舊在軍隊,薪餉、番號一律不動。這份特殊安排,源自中央對“靠不住指揮員”的信任,也反映了那個時期對獨立思考的褒獎。
葉飛晚年談起當年的齟齬,只留下八個字:“有理就要敢于堅持。”沒有豪言,沒有回顧,只留下一條經驗:對手段、對環境,先動腦筋,再動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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