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永浩炮轟麥景圖音響,稱其是“這輩子見過最坑人的豪華音響品牌”。
可能并非是羅的本意,但是因為他的發聲,一個HiFi已死且已僵硬多年的事實也被捎帶著捅了出來,就像一堆陳腐的雜貨堆,突然被一棍子捅翻,讓現在這些只知道耳機,而對音響毫無印象的e時代原住民們驚呼——原來,以前聽點兒音樂竟然如此興師動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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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FI百年浮沉
HiFi(高保真)的基因早在1877年愛迪生發明留聲機時便已萌芽,但真正的黃金時代始于二戰后。
1950年代,HiFi概念正式商業化,動態范圍、失真率等參數成為衡量音質的標尺。音響設備和錄音廠商開始以“高保真”作為賣點,讓音質有了顯著提升,立體聲唱片的出現更是掀起了一波音像浪潮。
彼時,森海塞爾、AKG等一大批如今依然活躍在一線的耳機品牌開始從軍用轉型為民用,用黑膠唱片與真空管功放構筑起模擬時代的旋律大廈。
到了1970年代,一體式音響開始流行,將唱盤、AM/FM、錄音帶播放器、前級放大器與后級放大器集于一身,這種音響讓普通音樂愛好者也能輕松獲得好音質,風靡一時。
1982年,索尼CD播放器的誕生,將音頻帶入數字化時代,96dB的信噪比一度被視為人類聽覺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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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后的三十年里,HiFi是品位的象征,是身份的標簽,是無數中產家庭客廳里的標配。燒友們坐在一起,討論著哪家的膽機更有韻味,哪種線材能讓音質提升一個檔次,樂此不疲。似乎他們都已經參透了聲學的奧秘。
HiFi的核心追求是 “原汁原味還原聲音”,這一理念從誕生之初就與 “有線連接” 深度綁定。上世紀七十年代,隨著磁帶錄音機和黑膠唱片機的普及,HIFI 技術進入黃金期,其技術邏輯圍繞 “減少信號損耗” 展開 —— 厚重的音箱箱體保證聲場穩定,鍍金接口降低傳輸電阻,無氧銅線材減少信號衰減,甚至連擺放位置都有嚴格的聲學要求。
這種技術路線在當時無可替代,因為無線傳輸技術尚處蠻荒時代。早期藍牙技術傳輸速率僅 1Mbps,音頻信號必須經過大幅壓縮才能傳輸,音質失真嚴重;Wi-Fi 技術則體積龐大、功耗極高,無法集成到便攜設備中。因此,HIFI 音響憑借 “有線傳輸 + 專業硬件” 的組合,壟斷了高端音頻市場長達三十年。
但技術的迭代從來不會給守舊者留有余地。2010 年后,無線音頻技術迎來爆發式增長,直接瓦解了 HIFI 的技術護城河。
事實上,在這場多少帶有自我價值投射的HiFi狂歡中,當2001年蘋果發布了iPod之后,就開始了悄然轉向。到了2016年,蘋果iPhone 7直接取消了3.5mm耳機孔——盡管蘋果的這一舉動在當時引發了巨大爭議,被發燒友們罵得體無完膚。但是今天回頭看,這卻是一個標志性的轉折點——正式宣告了HiFi為舊時代的物質文化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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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在HiFi糾結于失真率、信噪比這些傳統指標時,計算音頻來了。
又是蘋果,它的AirPods Pro通過H1芯片和算法,實現了主動降噪、空間音頻、自適應EQ等一系列功能。它不再追求單一的"保真"效果,追求一個固定的、理想的標準,而是通過計算,實現動態的、個性化的用戶體驗,而這種體驗是HiFi永遠無法提供的,就像3.0自吸發動機永遠理解不了的一點:為什么拳頭大的電機就能跑出零百2.7?
蘋果以一己之力,宣告了有線耳機的死亡,更預示了便攜性壓倒音質的時代的到來。
從此,唱片時代的遺產開始被AirPods們繼承,HiFi也從震耳欲聾的音響退化為在線音頻里趙鵬、童麗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此后,華為等廠商也紛紛跟進,通過AI算法實時優化音頻信號,根據用戶的聽力特征、環境噪音、音樂類型等參數,動態調整音頻輸出,逐漸成為了市場主流。
HiFi的潰縮自然有人耳無法快速進化的客觀原因,但是耳機等新設備的便攜性以及人類社會的代際變化才是殺死它的真正兇手。現在的年輕人連白酒這種成癮性飲品都不喝了,誰還有心情有閑錢擺弄那些碩大無朋的木頭箱子。
HiFi寄了,音樂永存,高品質音頻開始以另一種形態生存了下來,比如TWS耳機中隱藏的LDAC編碼、比如游戲耳機的虛擬7.1聲道。畢竟,人總是要聽歌的,只是聽歌的那個設備,已不再叫HiFi。
HiFi為什么必須死
在音樂與科技交織的漫長歲月中,HiFi曾是無數音樂愛好者與發燒友心中的圣杯,代表著極致的音質追求。
然而,如今站在2025年的視角回望,傳統HiFi在整個音響市場里的比重快跌破進個位數,它的死去其實毫無意外,命運早在它興起的第一天就開始了倒數。
HiFi產業的商業模式,一直是建立在信息不對稱和渠道壟斷基礎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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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音響廠商通過經銷商、代理商、實體店,層層加價,一套成本幾千元的音響可以賣到幾萬元幾十萬元,燒友們則通過各種評測、推薦,被引導著購買越來越貴的設備,直至魔怔,偏離了正常聽音樂的軌道,走上了一條一味比拼器材的邪修之路(往往這些器材還都是些名不副其實的偽劣產品)。
比如這套曾經讓王思聰都忍不住炫耀的森海塞爾大奧 “奧菲斯” 耳機系統,售價超過 40 萬元,被譽為 “HiFi 勞斯萊斯”,但其核心成本也就是“你懂的”,絕大多數溢價都來自限量發售和所謂的 “極致音質” 的品牌背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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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互聯網打破了這一切。
電商平臺的興起,讓價格變得透明。用戶可以在京東、淘寶上查到任何設備的真實價格,而社交媒體的普及,則讓各種評測失去了權威性,年輕用戶不再相信那些所謂的"金耳朵",他們更愿意相信朋友的推薦和自己的試聽體驗。
更重要的是,流媒體音樂平臺的興起,改變了人們聽音樂的方式。從這個意義上來說,HiFi的衰落,與音樂產業的變遷密不可分。
2000年之前,是音樂產業的黃金時代,那時候的CD銷量還很可觀,音樂制作精良,音質優秀。發燒友們愿意花大價錢購買正版CD,愿意投資昂貴的音響設備來欣賞音樂。
HiFi其實本來就是一種帶有科技崇拜的產物,因為人類聽覺的耳膜極限,早已為HiFi的未來劃出了天花板,發燒友們再怎么強調設備的能力,聽進耳朵里也就是那么回事。
研究表明,人耳可感知的頻率范圍為20Hz-20kHz,動態范圍約120dB,而現代大部分芯片都已經可以實現122dB動態范圍和108dB信噪比,逼近甚至超越了人類分辨能力的邊界,這意味著,超出這個范圍的任何提升,對于人類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任何進一步的技術投入都會淪為“邊際效應遞減”的游戲。
至于發燒友們爭論不休的“音質差異”,本質上就是對失真率的一種玄學想象,一種為了自證身份資歷的故弄玄虛,類似于某網紅為了彰顯自己的出身特別,故意說自己見過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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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Fi曾與攝影、手表并稱中年老登三大坑,所言不虛。《天道》里丁元英的那套40萬的音響,在當時不僅能換好幾套房,還能換來女朋友的崇拜以及周圍男性的羨慕眼神,但是如果一直留到今天,收廢品的能給出300元就算是業界良心。
如今,發燒友們早已退潮,這甚至都不用去查各種調研數據,因為以前肉眼可見的臨街音響城,現在早就改成了按摩店、洗頭房。
而到了今天,音樂已經從MP3進一步升級為了15秒的快消品,旋律的動態范圍與細節還原在碎片化的場景中完全失去了意義。所以,你可以不喜歡乃至于厭惡《別墅里面唱K,水池里面銀龍魚》,但是你也阻擋不了它在一周內風靡全球膾炙人口。
這就是音樂工業本身所要面對的現實,而不單單是HiFi衰亡的嗚咽。
短視頻的興起,讓音樂變得碎片化,用戶不再完整地聽一首歌,而是只聽取15秒的復歌部分,當音樂本身的價值在下降,用來聽音樂的設備又怎么可能保持高價值?
有一種論調說,80后是HiFi音響最后的擁躉。
因為他們經歷過物質匱乏的年代,對音質仍然有著近乎偏執的追求。一套音響不僅是聽音樂的工具,更是身份的象征,是生活品質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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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who care?現在的人們可不這么看。
他們成長于移動互聯網時代,音樂對他們來說是隨時隨地、無處不在的BGM。他們更注重便攜性、智能化和多功能性,而不是單純的音質表現。
HiFi的死亡,并非技術的潰敗,也非用戶的背叛,而是技術、市場與用戶三方合謀的必然結局。
從技術角度來看,人類聽覺的生理囚籠決定了HiFi的天花板;無線革命則以“足夠好”的原則實現了便捷性替代;從市場和聽眾角度,商業邏輯早已轉向了快消式音樂。因此,HiFi必須死的結局,的確是一早就寫好的,它生在工業時代的妙在毫巔,死于數字時代的極致效率。
就像耄耋老人坐進了極速飛馳在高速公路上的小米SU 7 Ultra,在這個只需要15秒復歌高潮的時代,一百歲的HiFi果斷向過往揮手告別,或許才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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