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二年,紫禁城。
半夜,乾清宮依舊燈火通明。
階下站著的一等鹿鼎公、撫遠大將軍韋小寶,根本不敢抬頭看康熙的臉色。
此刻的為小班沒半點意氣風發的模樣,猶猶豫豫道:“皇上,您…… 您再想想?”天地會那些人,當年跟著陳總舵主……他們這些年也沒真鬧出多大亂子,要不……咱換個法子處置?”
康熙冷笑一聲:“換個法子?小寶,你是大清的鹿鼎公,還是天地會的青木堂香主?”
韋小寶“噗通” 一聲跪下,膝蓋磕在金磚上 “咚” 地響,連連磕頭:“皇上明鑒!奴才自然是大清的奴才,奴才怎么敢忘本?”
韋小寶定然是知曉哪壺最不該提,可還是硬著頭皮哀求:“可天地會那些人,知道奴才太多事了。您讓奴才去剿他們,他們定然說奴才背信棄義;可奴才要是不遵旨,又成了抗旨不遵的逆臣。皇上,您這是把奴才往死路上逼啊!”
韋小寶是真怕了。
康熙要他剿滅天地會,是要他表忠心、斷后路;可天地會那些兄弟,從他冒充小桂子起就與他相交,陳近南更是對他有師徒之誼。
一邊是君,一邊是義……
康熙看著他這副模樣,語氣緩了緩,不過依舊沒松口:“朕知道你為難。可大清的江山,容不得這些反賊蹦跶。你與他們相識,由你去辦,最為妥當。既不會打草驚蛇,也能顯你對大清的忠心。”
“朕給你三個月時間。要么,帶天地會眾首領的人頭來見朕;要么,朕就當你與他們同流合污。”
韋小寶不敢再多言,他知道康熙這話不是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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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恩寵從來都是雙刃劍,他靠著機靈混到高位,可真的要和 “反賊” 這兩個字扯上,所有情誼都不管用。
韋小寶也想過撒潑耍賴,想裝瘋賣傻,這些把戲今天全都沒用。
他磕了個響頭:“奴才…… 奴才遵旨。只是奴才離家多年,娘在揚州孤苦伶仃,不如容奴才先回趟揚州探母,順便暗中查探天地會行蹤,也好行事。”
康熙點頭應允:“也好。朕準你三個月假期,探母之余,務必摸清天地會的老巢。記住,別耍花樣。”
“奴才不敢!” 韋小寶連連磕頭,心里卻悄悄松了口氣。
退出乾清宮時,韋小寶后背卻早已被冷汗濕透。
什么查探天地會,什么效忠大清,都是緩兵之計。
他韋小寶比誰都懂 “留條后路” 的道理,既然兩頭都不能得罪,那就只能——跑。
回到鹿鼎公府,韋小寶屏退左右,只留下雙兒和蘇荃。
他把康熙的旨意和自己的打算一說,蘇荃立刻明白了:“你是想借著探母的名義,趁機脫身?”
“正是!” 韋小寶一拍大腿,“咱不能明著跑,得做場好戲。等出了京城,找個偏僻地界,制造個全家遭強盜劫殺的假象,到時候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康熙就算疑心,也沒處找咱去!”
雙兒臉色微變:“可這樣會不會太危險?萬一被皇上察覺……”
“危險總比掉腦袋強!你趕緊去通知夫人們,金銀珠寶挑值錢的、好帶的裝,別露破綻。再聯絡幾個忠心的舊部,備好車馬和幾車‘貨物’,裝作商隊模樣,咱混在里面出城。”
他想了想,又叮囑一句:“告訴大伙兒,一路上都得裝得安分,別吵吵嚷嚷。等到了預定的地方,就把車馬砸了,再讓幾個親信散播‘鹿鼎公一行遭劫’的消息,做得越真越好。”
接下來的幾日,韋小寶依舊每日上朝,暗地里卻早已把一切安排妥當。
出發前夜,韋小寶讓人給康熙留了一封字跡歪歪扭扭的書信,無非是些 “感念皇恩、定不負所托” 的場面話。
當天便趁著夜色,混在南下的商隊里,悄無聲息地出了京城。
馬車一路向南,韋小寶坐在車里,心里五味雜陳。
他當然舍不得和康熙的情誼,也舍不得這半生的榮華富貴,可在 “忠義兩難” 的絕境面前,這些都不如老婆孩子熱炕頭來得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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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韋小寶這輩子,就想圖個逍遙自在。
馬車一路向南,出了直隸地界,人煙漸稀,山道崎嶇。
韋小寶選定的“出事”地點是一處叫“黑風坳”的荒僻山道。
此地素有強人出沒的傳聞,商旅常繞道而行,正是做戲的絕佳舞臺。
這日上午,隊伍按計劃進入黑風坳。
韋小寶命車隊在狹窄處停下,對蘇荃使了個眼色。
蘇荃會意,立刻指揮眾女眷和韋春花換上早已備好的粗布衣裳,將珠寶細軟分藏于特制的夾層包袱和腰帶中。
建寧公主起初還不樂意,蘇荃,慢悠悠地威脅道:“你早就是韋家的人了,想守著空名號當活寡婦?”
建寧臉一白,終究沒敢再頂嘴。
韋小寶沒功夫理會她,轉頭喚來趙猛幾個最貼心的舊部:“戲要做足,動靜往大了鬧,自己人別真傷著,車馬、箱子只管往碎了砸,那幾桶豬血、雞血,往顯眼處潑,還有我這件御賜的黃馬褂、頂戴花翎,撕爛了扔路中間,讓人一眼就能看著!”
趙猛是跟著他從揚州一路混過來的老弟兄:“公爺放心!散布消息的‘樵夫’‘行商’都找妥了,都是嘴快腿勤、沒根沒底的利索人,保準三天之內,‘鹿鼎公一家在黑風坳遭悍匪劫殺,尸骨無存’的話,能從縣太爺那兒一路傳到京里去!”
韋小寶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一切完成,咱們分散開來,到云南再聯系。諸位放心,銀子管夠!天高皇帝遠,將來有的是逍遙日子。”
當一切布置妥當,韋小寶果斷下令“動手”。
車廂是往碎了砸,大刀下去,刀刀狠毒。早就準備好的畜生血,都淋了上去,看起來要多慘有多慘。
至于準備好的那些綾羅綢緞的衣服,也被撕碎,扔在地頭。
韋小寶的的黃馬褂,被刀子砍了倆大缺口,灑上鮮血,扔在路中間。
幾匹拉車的騾馬早被人戳了一鞭子,掙脫韁繩往山林深處狂奔。
另一邊,雙兒和蘇荃早護著女眷們,沿著預先探好的小路,快步往十里外那處隱秘山洞趕去。
韋小寶帶著趙猛等人在現場“布置”了約莫半個時辰,還留下通往深山老林方向的“逃竄”和“追逐”的雜亂腳印。
臨走前,韋小寶從懷里摸出康熙賜給他的那柄嵌珠匕首,那是當年擒拿鰲拜后康熙親手所賜。
他眼中掠過一絲復雜難言的情緒。
最終,他將匕首用力擲入路旁一道深澗之中。
“走吧。”他不再回頭。
當“撫遠大將軍、一等鹿鼎公韋小寶及其家眷于黑風坳遭劫,恐已罹難”的奏報送到康熙案頭時,已是半個月后。
乾清宮內,康熙捏著奏報,久久不語。
“現場……可查驗清楚了?”康熙的聲音平靜。
“回皇上,山東、河南兩省巡撫皆派干員詳查,確系強人所為,現場……慘烈。韋爵爺的官服信物均已尋獲,只是……始終未見遺骸。或有被匪徒拋入深澗、或被野獸……”梁九功不敢再說下去。
康熙默然良久,揮了揮手,梁九功躬身退下。
一代弄臣、傳奇幸進,竟落得如此下場,令人扼腕。
只有極少數知情人或許會在心底存一絲疑問,但無論如何,“韋小寶”這個名字從此漸漸消散于廟堂記載和江湖傳聞之中。
而此刻,遠在數千里之外,幾輛不起眼馬車正緩緩駛入云南。
車簾掀開一角,韋小寶朝外看了看。
“還是這兒舒坦。”他縮回頭,對著車里嘰嘰喳喳的妻兒老小笑道,“從今往后,咱爺們改個名兒,安心當咱的富家翁!”
順利脫身后,他們直奔揚州,去麗春院母親韋春花,一家人沒有過多停留,買了幾艘大船浩浩蕩蕩沿江而上。
從此,世上再無鹿鼎公韋小寶,只有一個叫“韋守田”富商,帶著家眷,在大理城外買下了一大片土地,建起了一座與世隔絕的莊園。
歲月悠悠,轉眼便是三十載。
當年的韋爵爺,如今已是年過花甲的韋老員外。
他刻意蓄起了長須,皮膚曬得黝黑,穿著一身土財主常穿的綢衫。
若非那雙依舊滴溜溜亂轉、精光四射的眼睛,誰也看不出他曾是權傾朝野的鹿鼎公。
他就是這里的土皇帝。
七位夫人風韻不減當年,各自管著一攤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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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荃依舊是大管家,將偌大的莊園打理得井井有條;雙兒負責他的飲食起居,溫柔體貼;阿珂和曾柔性子安靜,便教導孩子們讀書寫字,雖然教得也是馬馬虎虎,畢竟韋小寶自己就不愛讀書,也不指望兒女們能考狀元;建寧公主的精力無處發泄,舞刀弄槍,倒也無人敢來招惹;方怡和小郡主沐劍屏則管著莊子里的田產和采買。
日子過得男耕女織,逍遙自在。
韋小寶常常躺在院子里的榕樹下,看著一群兒女追逐打鬧。
他想起遠在雅克薩城鹿鼎山下的巨大寶藏,那是大清的龍脈所在。
他嘿嘿一笑,留給小玄子吧,也算全了當年的兄弟情分。
然而,逍遙是表象,內心的那份不安,三十年來從未消散過。
他從未放松過警惕。
當年從京城帶來的忠心舊部,如今都成了他遍布各地的眼線。
每隔一段時間,京城的消息就會源源不斷地送進這個偏僻的山谷。
朝堂的動向,后宮哪個妃子受了寵,哪個阿哥挨了訓誡,他都了如指掌。
他立下規矩,莊園里的人,不許涉足江湖,不許聯絡任何反清勢力,尤其是天地會。
夜深人靜,當夫人們都已睡下,韋小寶常常一個人坐在書房里。
書房里沒有書,只有一張巨大的地圖。
他既懷念那個叫他“小桂子”的“小玄子”,又始終懷疑,那個高高在上的康熙皇帝真的相信他死了嗎?
康熙太了解他了,他連尸首都沒有,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點。
“你們說,要是哪天皇上知道了我們還活著,他會怎么樣?”一日晚飯后,韋小寶破天荒地問了他的七個老婆。
飯桌上頓時安靜下來。
“怕什么!”建寧第一個開口:“皇兄才不會殺你呢。你是他最好的兄弟,還救過他好幾次命。他絕對不會動你!”
“公主說的是,”蘇荃沉吟道,“皇上是重感情的人。何況,相公你機靈得很,對他來說還有用。當年他留你在身邊,不就是看中你這一點嗎?”
雙兒則溫柔地給韋小寶夾了塊肉:“相公吉人自有天相,皇上是明君,不會為難我們的。”
夫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大多是寬慰之詞。
但韋小寶自己卻笑不出來。
他始終繃著一根弦,因為他知道的比她們更多。
康熙六下江南,真是為了視察河工?狗屁!
他韋小寶失蹤前的那些年,康熙何曾對江南有過這么大的興趣?
偏偏他“死”后,康熙就開始一次次地往南跑,而且每次都要在揚州待上很久。
揚州是什么地方?是他的老家!
他派去的探子回報,康熙每次到揚州,都會派大批御前侍衛,便衣簡行,出入各大妓院、賭場、茶館、酒樓。
這還不夠明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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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傳來的消息里,也有讓他窩心許久,不知如何面對的。
康熙將曹寅安插在江南。
曹寅是誰?他是御前侍衛,更是他韋小寶的舊部。
康熙先是派他做蘇州織造,后又任江寧織造,讓他長駐江南最繁華的地方。
名為監管織造,實為干什么,韋小寶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那日,探子密報,曹寅病重,康熙帝竟以“專人、專折、專用藥”的最高規格,千里送藥。
雖然藥未到,人已亡,但這份恩寵,震驚朝野。
康熙對一個舊部尚且如此,對他這個“生死之交”的韋小寶呢?
韋小寶能感受到康熙的念舊。
但他不敢賭。
他不敢拿全家幾十口人的性命去賭康熙心中那點所剩無幾的“兄弟情分”。
他只能躲得更深,更小心。
韋小寶一邊關注著京城的風吹草動,一邊慶幸自己早已脫身。
康熙晚年,九子奪嫡的慘烈,通過探子的密報傳到他耳中,讓他不寒而栗。
他想,若是自己還在京城,夾在這些阿哥中間,怕是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他也會忍不住擔憂康熙的身體,畢竟成天面對這么多煩心事,怎有他舒心快活。
康熙六十一年冬,噩耗傳來。
康熙皇帝駕崩。
消息送到莊園時,韋小寶接過那封薄薄的密信,手微微顫抖。
“他……死了?”他喃喃自語。
他終究是先自己一步去了。
壓在他心頭三十年的那座大山,終于倒了。
第二天,韋小寶為康熙設下靈堂,獨自祭拜,心腹又送來了一個用黃綾包裹的盒子。
盒子是從京城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指名道姓要交到“韋守田”手上。
韋小寶的心一抽。
他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卷讓他頭皮發麻的東西——康熙的遺詔。
不是頒給天下人的那份,而是單獨給他的一份。
他顫抖著展開詔書,上面是康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筆跡。
“小桂子,朕知道你沒死。”
僅僅第一句話,就讓韋小寶渾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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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詔里,康熙的語氣像是在和他拉家常,細數著他假死后的種種行蹤。從他如何策劃搶劫,如何南下揚州,又如何西進云南……
甚至,連他化名“韋守田”,在大理城外蒼山腳下哪個位置建了莊園,莊園里有多少人,都寫得一清二楚。
“你小子倒是會挑地方,躲在那蒼山洱海之間,倒也快活。朕有時在想,若朕不是皇帝,與你一同在那山水間,或許更是人生一快事。”
韋小寶的腦子一片空白,他癱坐在椅子上。
整整三十年的隱居歲月,他自以為瞞天過海,原來自己一舉一動,從未逃出過康熙的眼睛。
這三十年看似自由,其實脖子上始終套著一根看不見的繩索。
七位夫人聞訊趕來,看到失魂落魄的韋小寶和那份遺詔,也全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蘇荃最為冷靜,她扶住韋小寶,輕聲道:“相公,你先別慌。你再想想,我們這些年在云南,是不是太順利了?”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
韋小寶想起,莊園建成后,好幾次有山匪流寇想要打劫,但每次都在半路上就被“神秘”的力量給剿滅了。
這世上哪有從天而降的“好運”,分明就是康熙在“保護”他!
康熙作為一個皇帝,他不能容忍一個知道太多秘密、并且與反清勢力有瓜葛的權臣逍遙法外。所以他必須監控韋小寶。
但同時,他也是“小玄子”。
作為一個朋友,他念著當年那個和他一起在布庫房里摔跤、一起擒鰲拜、一起闖天下的“小桂子”。
他舍不得殺他。
他不揭穿韋小寶的假死,掌控著韋小寶的行蹤,卻又暗中保護他,讓他過著富足安逸的生活。
他給了韋小寶作為“朋友”能給的一切,除了真正的自由。
而這份遺詔,不僅僅是告訴韋小寶“我知道你的一切”,更是一道護身符!
是留給韋小寶和他的家族,在自己死后安身立命的保障!
他看著遺詔的最后幾行字:
“朕去后,新君繼位,朝局必有動蕩。此詔,朕已另錄一份,存于密檔,唯新君可見。見此詔,如見朕親臨。望你好自為之,安分守己,教導子孫,莫負朕意。”
韋小寶倒吸一口涼氣。
新皇帝無論是誰,看到這份遺詔,都會明白,韋小寶是康熙留下的,最重視的“遺產”之一。
動韋小寶,就是違背先帝的意愿。
而且,一個能被康熙如此“關照”三十年的人,他身上的秘密必然深不可測。
新君為了穩固皇位,斷然不敢輕易去觸碰這個馬蜂窩。
這道遺詔,等于直接給了韋家一塊“免死金牌”。
“相公,皇上他……他還是念著你的。”雙兒小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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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小寶長嘆一聲,他將遺詔小心翼翼地收好。
他明白,康熙死了,但康熙的“眼睛”還在。
繼位的是四阿哥胤禛,也就是后來的雍正皇帝。
探子很快傳回消息,雍正帝雷厲風行,繼位之初便開始大力整頓吏治,打擊貪腐,清除異己。
那些曾經與他作對的兄弟,一個個被圈禁、被貶斥,下場凄慘。
一時間,京城風聲鶴唳。
韋小寶立刻加強了莊園的防衛,并下令所有人,比以往更加低調。
這位新皇帝的鐵血無情,讓他始終如履薄冰。
他不知道雍正是如何看待自己這個“先帝棄子”的。
是會繼續康熙的策略,將他圈養起來?還是會覺得他是個威脅,找個機會除之而后快?
然而,幾年過去了,雍正朝廷的屠刀揮向了無數王公大臣,卻始終沒有向云南大理這個偏僻的角落落下。
韋小寶明白,雍正再狠,也不敢公然違背他父親的臨終安排。更何況,一個遠離政治中心、沒有任何威脅的“死人”,不值得他耗費心神去對付。
就這樣,在一種微妙的默契中,韋小寶一家又安然度過了雍正朝的十三年。
雍正駕崩,乾隆繼位。
當這個消息傳來時,韋小寶已經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耄耋老人。
他看著乾隆帝登基后,下旨為雍正朝的冤案平反,展現出寬仁之風,心中那塊懸了幾十年的大石頭終于緩緩落了地。
他經歷了三代帝王。
年近八旬的韋小寶,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
在一個夕陽如血的傍晚,他將自己的長子長孫叫到床前,顫顫巍巍地從一個紫檀木盒子里,取出了那份已經微微泛黃的康熙遺詔。
“記住,咱們家……不求聞達,只求平安。安分守己,耕讀傳家……永遠不要忘了,咱們的命,是誰給的……”
長孫跪在床前,恭敬地接過遺詔,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韋小寶渾濁的眼睛望向窗外。
他的一生,從揚州街頭的市井混混,到紫禁城里的紅人,到權傾朝野的鹿鼎公,再到隱居山林的韋守田……他騙過天下人,甚至騙過了自己,卻始終沒有逃出那個人的手掌心。
是君臣?是兄弟?是恩怨?還是……情義?
或許都有吧。
他笑了笑,想起了布庫房里,那個叫他“小桂子”的少年皇帝。
“小玄子……你這盤棋……下得……真他娘的……大……”
韋小寶嘴角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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