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阿姨的花園》看見藝術、美與堅韌

來源：中國婦女報

■ 倪雨曈

若要用三個詞形容紀錄片《胡阿姨的花園》，可謂是“藝術、美、堅韌”。

《胡阿姨的花園》是一部歷時9年的城市變遷影像志，更是一個人的生命記錄。通過對主角胡阿姨的長年生命軌跡的記錄，呈現普通人在時代變遷中的信念堅守。不久前，在北京舉辦的首映禮上，導演潘志琪表示該片創作初衷源于對城市與人關系的思考。前往重慶采風時，他關注到十八梯這個特殊的地理空間——這里即將開始舊城改造，卻仍保留著區別于商業區的煙火氣。而胡阿姨，這位依靠拾荒打造出花園的“藝術家”，便以獨特的生命姿態成為主創團隊一致關注的主角。

胡阿姨的故事承載著豐富的情感內涵與人生哲思，折射出時代變遷中普通人的精神面貌——她在城市角落尋到濕潤的一角，用心搭建起自己的花園。花園里，有橡樹，有陪伴她輾轉漂泊的花，有她拾荒收集來的滿園美好。花園周遭破舊的磚房里，住著往來尋工謀生的務工者，一間瓦房，三張床鋪，一人住一晚僅需3元，再之前是2元。而胡阿姨就是那個永遠在虧本的房東，一張張攢起來的毛票被一次次借給認作“干兒子”的租客作為生活費或工作保證金。這些積攢起來的毛票有時能幫助他人開啟新生，但更多時候卻如石沉大海。

導演潘志琪用9年時間，記錄了胡阿姨母子的生活，而這部影片自2024年開啟展映以來，也用一個個獎項將胡阿姨的故事推向了世界。在2024年的上海國際電影節，影片榮獲金爵獎最佳紀錄片獎；2025年4月的莫斯科國際電影節，影片摘得圣喬治獎最佳紀錄片獎。全球觀眾，得以在這樣一部講述平凡人故事的紀錄片中，看見一個在現代中國城市化浪潮中，以美和善意筑起精神世界，并感動、鼓舞其他租客的堅韌的女性形象——她用《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鼓勵眼病愈發嚴重的兒子；她因年輕時輕信于人替人貸款而背負債務，卻在困苦的生活中仍堅持盡自己所能向難以維持生計的租客提供幫助。

影片的總策劃李瑋在接受采訪時曾提及，“人行走在世界，靠的不只是骨骼和肌肉的支撐，更是一種精神力量。這就是我從胡阿姨身上看到的‘她力量’”。觀眾或許在自己的生活中也能找到類似的女性形象——或是辛苦照顧家庭的母親，或是鄰里間相互照應的女性長輩……她們在日復一日的生活中，支撐著家庭和社群的運轉，她們的價值與內心世界，或許一度沒有被人們看見，但時代的鏡頭，終會聚焦于她們的人生篇章。

在鋼筋水泥所代表的城市發展趨勢面前，胡阿姨用一種看似“無用”的、充滿人情味的方式，宣告著個體尊嚴和對美的追求。她用來搭建花園的創作材料都是城市代謝的廢棄物，這種“藝術”顛覆了傳統印象中關于創作主體、材料和場所的定義。更表明，創造美的能力并非精英和學院派的專屬，而是根植于人性深處的一種本能。胡阿姨在城市垃圾中發現價值，在廢墟上構建花園，她用自己的行動證明，美和尊嚴，可以在任何土地上生根發芽。她自身處于困境，卻仍無限釋放對他人的信任與善意，留存了都市疏離社會中人與人之間極富力量感的溫情瞬間。

影片的結尾，胡阿姨的花園幾經搬遷，最終定格為公寓窗臺上的一方天地。此刻的近景鏡頭極富象征意義：物理的花園雖然遷移了，但胡阿姨對生活的熱愛、對美的追求以一種全新的、更濃縮的形式得以延續。當鏡頭拉遠，展現城市公寓中無數并排而立卻各不相同的陽臺時，影片的立意得到了升華——每一個陽臺都承載著獨特的故事，這方記憶的空間成為都市人的精神家園。

正如主創團隊所期望，《胡阿姨的花園》通過展現胡阿姨向世界綻放的愛與美，激發了觀眾內心深處的感動與力量。亦如制片人陳玲珍期待的，影片讓觀眾“在影片中找到自己，看到自己存在的瞬間”。而這個關于人性光輝與生命韌性的故事，之所以能夠超越文化與語言的隔閡，觸動人類共同的情感，或是因為——胡阿姨的花園所象征的精神，那種在任何境遇下都不放棄創造美、傳遞善、堅守尊嚴的信念，與伴隨她穿越城市的背簍中那朵不斷搖曳的向日葵，像種子一樣，播撒在每一位被影片感動的觀眾心中，它鼓舞著人們在時代的變遷中，依然要銘記并守護屬于自己的那片精神“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