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她醒了。不是被鬧鐘叫醒,是心里那根弦,啪地斷了。
身邊空著半邊床,涼意從枕頭縫里滲出來。她說,那晚他只迷糊了三小時,天沒亮就出了門。
如今這三小時,成了她夢里反復回放的,最后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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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房的轟鳴聲仿佛還在耳畔。
她總想起他出門前回頭的那一眼,尋常得像任何一天。
誰能料到,這一眼,竟是此生交付的全部重量。機器沉默后,世界只剩下碎片,和一顆被碾得生疼的心。
他們曾計劃,等孩子成了家,就開著那輛舊車,慢悠悠地去看看南方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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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要補給她一場像樣的旅行,結婚時太窮,只在村口槐樹下照了張相。
如今照片泛了黃,海還在遠方潮起潮落,看海的人,卻永遠失約了。
中年的日子,原是砌墻,一磚一瓦地壘。
他在外頭扛水泥,她在燈下縫紐扣。盼著屋頂高些,再高些,能擋住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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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墻要砌成了,最底下那塊基石,卻突然抽走。轟然一聲,不是巨響,是往后余生,再也拼不完整的寂靜。
她擦淚時,手背有常年勞作留下的繭。
這雙手曾為他熨平過無數件工裝,如今撫過冰冷的單據,一字一句,都是生活的嶙峋。
賠償金的數目,旁人或許覺得是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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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知道,再多的數字,也填不滿清晨灶臺邊,那個永遠缺席的身影。
我們這輩人,好似秋收后的稻草人。守著田壟,看歲月一茬茬金黃,又一片片荒蕪。
年輕時,覺得日子是望不到頭的累;到中年,才懂平安歸家那盞燈,是比什么都金貴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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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離去,像一聲沉重的提醒:原來命運收割希望時,從不提前打招呼。
廠區外的老槐樹,今年花又開了,
密密匝匝的白色。以前他總說,槐花香得膩人。
如今她站在樹下,讓細碎的花瓣落滿肩頭。
這尋常的香氣,竟成了不敢多聞的奢侈。有些存在,失去后才發覺,它早已是呼吸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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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學著他,在傍晚檢查門窗是否關好。動作笨拙,卻做得認真。
仿佛這樣,就能把他在這個家留下的痕跡,鎖得久一點,再久一點。女兒說:“媽,別太省。”她點點頭,轉身還是把剩菜仔細收進冰箱。
不是節儉成了習慣,而是那份為他留一盞燈、熱一碗飯的心思,不知該往哪兒安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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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時,她對著空房間喃喃:“你放心。”
放心什么呢?孩子會長大,日子會繼續,傷痛會結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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