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1年的冬天,整個歐洲的祈禱聲,可能都帶著一股絕望的顫音。
來自東方的蒙古鐵騎已經踏碎了基輔羅斯的城墻,碾過了波蘭和匈牙利的平原,前鋒已經出現在了多瑙河畔。
維也納的城墻,大概已經能感受到東方傳來的大地震動。
教皇和神圣羅馬帝國的皇帝還在為誰是老大吵得不可開交,沒人能擋住這支仿佛從地獄里沖出來的軍隊。
末日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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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戰死,不是病死,也不是死于陰謀。
他是喝死的。
那個差一點就把世界地圖重新畫一遍的男人,最終,倒在了一場通宵達旦的酒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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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有時候,真的比任何編出來的故事都更黑色幽默。
一個人的酒杯,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拯救了半個世界。
1232年,蒙古帝國最能打的那個男人,成吉思汗的第四子拖雷,死了。
官方的說法,聽起來像一出感天動地的兄弟情深大戲,大汗窩闊臺突然得了重病,奄奄一息,宮里的巫師跳了半天大神,得出一個結論,說病根是中原的水土鬼神作祟,需要一位至親的皇室成員來替死。
話音剛落,戰功赫赫的拖雷站了出來,二話不說,端起那碗據稱能轉移病痛的“神水”,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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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后,拖雷暴斃,而窩闊臺的病,奇跡般地好了。
這事兒,你信嗎?
一個剛剛在三峰山用四萬兵力,全殲金國十五萬精銳主力的軍事天才,一個壯得能跟熊搏斗的漢子,身體好得不像話,就這么被一碗水給“咒”死了?
這碗水,未免也太“神”了點。
這背后的根源,要追溯到他們父親成吉思汗的遺囑。
老汗王死后,留下了一個龐大到讓人害怕的帝國,和一道無解的難題,誰來接班?
按蒙古人的規矩,幼子守灶,拖雷是最小的兒子,繼承了父親留下的大部分家產和超過八成的精銳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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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實力,他最有資格。
可成吉思汗偏偏指定了三兒子窩闊臺。
為什么?因為窩闊臺性格“溫和”,會做人,是個各方都能接受的和事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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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術赤血統存疑,老二察合臺脾氣太爆,哪個上來都可能讓這個初生的帝國當場裂開。
于是在推舉新大汗的忽里勒臺大會上,就上演了一場長達四十天的“謙讓”。
窩闊臺說,“弟弟你功勞大,你來當!”
拖雷說,“不行不行,得聽爹的。”
這哪是謙讓,分明是一場赤裸裸的政治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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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雷手握兵權,窩闊臺占著大義。
最終,雙方妥協,窩闊臺當大汗,管行政;拖雷保留軍權,繼續當他的戰神。
一個管人,一個管槍。
這種權力結構,不出事才怪。
拖雷在三峰山打出的那場神級戰役,把他自己的威望推到了頂點,也把自己推到了懸崖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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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功高蓋主、手握重兵、威望比皇帝還高的弟弟,哪個皇帝能睡得著安穩覺?
所以,班師回朝路上那碗“神水”,來得實在是太“巧”了。
除掉了心頭大患,窩闊臺終于可以徹底放飛自我了。
這個人,身上有一種極致的矛盾。
說他好吧,他確實有慷慨仁慈的一面。
有一次,一個窮人獻上幾個西瓜,他吃得很高興,想賞賜對方,身上卻沒帶錢。
他想都沒想,直接把自己皇后的珍珠耳墜摘了下來,遞給了那個瓜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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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有點不解,說至于嗎,明天打發點錢不就行了?
他說,我看那人窮得厲害,怕是等不到明天。
一個能為陌生人的窘迫,隨手摘下皇后耳墜的君主,聽起來是不是還挺有人情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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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1237年,一個叫斡亦剌的部落,因為聽到風聲說大汗要選妃,就急急忙忙把部落里七歲以上的姑娘都嫁了出去。
這事傳到窩闊臺耳朵里,他勃然大怒。
他覺得這不是怕,這是在公然挑釁他的權威,是無聲的對抗。
他隨即下了一道堪稱魔鬼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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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派人把那個部落里所有七歲以上的女子,無論出嫁與否,總共四千多人,全部抓了回來。
然后,他把這些女孩集中到一個廣場上,當著她們父親、丈夫和兄弟的面,讓士兵們當眾對她們進行分配和凌辱。
現場還有一條更殘酷的規定,所有在場的親人,不許哭,不許閉眼,誰要是敢流一滴眼淚,就按謀反罪論處。
有兩個少女當場死掉,剩下的,或被賞給奴隸主,或被賣進妓院,或淪為軍妓。
這就是窩闊T臺,,一個能為瓜農摘下皇后耳墜的仁君,也是一個能眼都不眨就毀滅四千多個家庭的暴君。
他的仁慈和殘暴,就像他硬幣的兩面,你永遠不知道他會拋出哪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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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雷死后,再也沒有人能從實力上制衡窩闊臺了。
他的帝國在擴張,滅金國,征高麗,兵鋒飲馬多瑙河。
他甚至還學著中原王朝的樣子,在草原上建起了都城哈拉和林,修了萬安宮,設立了三十七個驛站,讓整個帝國的通信和行政體系第一次有了“國家”的樣子。
他的謀臣,契丹人耶律楚材,幫他建立了稅收制度,告訴他,“與其把百姓都殺光搶光,不如留著他們的命,每年收稅,這是一座取之不盡的銀山。”
窩闊臺一聽,覺得有道理,試行一年,收上來的金銀財帛堆積如山,比搶劫的效率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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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聲、財富、權力,窩闊臺什么都有了。
他自己也說過一句話,“人生在世,一半為名,一半為樂。
如今金國已滅,英名有了,剩下的日子,就該享樂了。”
他所謂的“享樂”,最主要的一項,就是喝酒。
耶律楚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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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老臣不止一次地勸諫大汗要節制飲酒。
窩闊臺每次聽完,都態度極好,連連點頭稱是,“你說得對,你說得太對了。”
然后呢?然后轉過頭,該怎么喝還怎么喝,甚至喝得更兇。
權力是最好的春藥,也是最猛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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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再無敵手,當所有規矩都可以由自己來定,窩闊臺最終還是沒能管住那個從草原深處走出來的、最原始的自己。
他沉溺在無休止的宴飲和征服的快感里,把耶律楚材的忠告,連同那個被腐蝕的鐵酒槽,一并拋在了腦后。
1241年,對窩闊臺來說,本該是功德圓滿的一年。
西征大軍勢如破竹,拔都、貴由、蒙哥這些黃金家族的第三代精英們,正準備為他獻上整個歐洲作為加冕的賀禮。
那年十一月,打獵歸來的窩闊臺,照例在自己的行宮里大宴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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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喝多了,喝到不省人事,被人抬回了帳篷。
這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但這一次,他再也沒能醒過來。
第二天清晨,這位五十六歲的蒙古大汗,在宿醉中悄然死去。
他的死,像一道突如其來的晴天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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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到多瑙河前線,西征軍總帥拔都,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立刻下令全軍撤退。
征服歐洲已經不重要了,他要立刻趕回草原,去爭奪那個空出來的汗位。
歐洲,就以這樣一種戲劇性的方式,得救了。
窩闊臺算計了一輩子,他用一碗“神水”除掉了最能干的弟弟,把權力牢牢抓在自己手里,試圖建立一個永恒的帝國。
他以為自己掌控了一切,卻最終因為自己的放縱,把一個即將征服世界的“英名”,連同自己的性命,一起斷送在了一個酒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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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死后,蒙古帝國陷入了長期的內亂和紛爭。
最終,那個至高無上的汗位,幾經輾轉,還是落到了他當年最忌憚的弟弟——拖雷的兒子們(蒙哥和忽必烈)手中。
他贏了一時,卻輸掉了結局。
歷史的賬本,有時候就是這么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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