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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圈圈
來源:掌心風月
1
鄭玉樹跟柯燕是相親認識的。
那時候兩人都老大不小了,鄭玉樹前一段感情糾纏了八年,仿佛把這輩子的熱情都燒燼了,所以當家里人操心他的人生大事,將各路女人介紹過來時,一向不屑相親的他,倒也沒那么排斥了。
柯燕是他相的第七個對象。前六個都非常不滿意,他也漸漸從不排斥變得毫無期待。
那次,他強打起精神坐在咖啡廳里,勺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攪著杯子,心里卻想著等下見了也別吃晚飯了。昨晚有場球賽他沒看,特地一天都沒看新聞,還是回家看球賽吧。
柯燕氣喘吁吁卡著點到的。
鄭玉樹叫服務員先上一杯水,問她怎么這么急,她好不容易喘了口氣說:“這不是快遲到了么。”
這個回答讓鄭玉樹有點詫異,他其實習慣了女人遲到,不管是之前的女友還是后來的相親對象,他每次都會等,少則十幾分鐘,多則一兩小時。最長的一次,他的前女友讓他等了六小時。
柯燕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對他講守時的女人,這讓他對她的第一印象不錯。
柯燕沒有化妝,把頭發很規矩地挽在腦后,戴著副黑框眼鏡,看著就很老氣。鄭玉樹心想,相親也不打扮一下,看起來她也毫無期待。
對面的她卻像看穿了他心里所想似的解釋起來:“抱歉,領導開會拖延了時間,我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一身……”
難怪她手里還提著公文包,敢情是直接從單位跑過來的。
鄭玉樹順嘴就問了下她單位在哪,沒想到距離很遠,而見面地點是她定的。他有些不解地問:“為啥定到這里?”想著明明挑個離她近的地方就好了。
柯燕說:“我聽紅姨說你今天在這附近辦事,想著這里方便點。你在外面跑一天了,我在單位里坐著沒動,所以還是我過來吧,就是錯估了時間,差點遲到了。”
這話讓鄭玉樹認真看了她一眼,這是頭一次有人這么替他考慮,他有些被感動了,并不是戀愛的感覺,只是對一個良好教養的人那種欣賞,于是,他改了主意,決定等下吃完飯去看個電影啥的。
2
這次的見面兩人都不討厭,后來順理成章地又見了幾次,有次柯燕說她一直埋頭學習和工作,沒有談過戀愛。
鄭玉樹聽出了她話里的遺憾,雖然直接進入結婚流程也可以,但作為現代人總感覺少了點啥,所以就還是按正常那樣談幾個月。
鄭玉樹覺得半年時間差不多正好,那會國慶,辦婚禮也合適。
第二個月,柯燕過生日,按戀愛的流程,他要送她禮物的。
問她想要啥,她說不用那么麻煩,生日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兒,犯不著浪費錢。
說這話時,柯燕正在嗦粉,熱面把境片熏起霧了,她索性把眼鏡摘了下來。
鄭玉樹覺得她這樣素面朝天確實有點浪費,明明有六分的長相卻從來不化妝,原本收拾一下能到八分,卻一直在及格線上晃蕩,難不成是舍不得花錢?
男人嘛,多少也希望身邊的女人能漂亮點替他長長臉,于是他送了一套名牌化妝品給她。
柯燕很高興,也很給面子地化了一次,不過之后就不再用了。她說自己在食品公司做質檢,怕萬一污了入口的東西就不好了,所以也習慣了不化妝。
鄭玉樹有點淡淡的挫敗感,為了搬回一城,他又挑了個比較貴重的項鏈送柯燕。
看著首飾盒,柯燕開玩笑說:“下次我缺錢了,可以把這些賣了度日。”
他略作傷心狀:“好哇,我送的東西你也舍得賣?”
她推了推眼鏡,抿嘴一笑,眼里有些羞澀:“舍不得。”
他看著她很珍重地摸著脖子上的項鏈,體會到了一種久違的心動,有別于跟前任那種酸澀的兵荒馬亂不知所措,這次更像是船泊港灣,很踏實。
就她了,結婚吧,她會是個好妻子,他們也會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
3
就這樣,原本打算談半年再說結婚的,他們在第三個月的時候就提前領證結為夫妻。
柯燕是個很會過日子的女人,說得直白點吧,就是比較節儉。買菜用的那種小袋子都要二次利用,走道里沒人就不能開燈,臟衣服沒積滿一桶就不洗,很少在外面吃飯,也不叫外賣……
鄭玉樹有點不習慣,但也說不上討厭,過日子么,這些瑣事上難免需要磨合。
沒多久,他就覺得柯燕很厲害了,因為他們沒靠家里人,兩個人奮斗出了一套房子的首付。
不,準確地說加上婚禮禮金和她帶過來的陪嫁。
那天,柯燕拉扒著計算器給他看數字,他還有點不敢置信。他想了跟前任在一塊的時候,那是個精致的作女,在一起八年,他存不下錢,全被她用了,她常掛在嘴邊的就是人生在于享受,年輕的時候不花,老了可就花不動了,她才不要活得像個老媽子似的。
那時候他竟然也覺得她說得對,幾乎沒想過自己買房這事。
如今首付解決了,但接下來還有按揭和裝修費要攢,更突然的是,柯燕懷孕了。
鄭玉樹先是喜悅,但沒過兩秒就開始發愁。孩子這兒又是要一大筆開銷,原本他們是想新房裝好了再生孩子,因為現在住的地方不寬敞,可現在時間明顯來不及了。
鄭玉樹想舔著臉向爸媽求助,被柯燕一口否決了:“咱們還不到那時候吧?別動他們的養老錢,生在出租房里怎么了,反正一開始也是跟我們睡一塊,等到分房睡的時候有新房住就可以了。”
話雖這么說,經濟吃緊是客觀的,所以他們過得比之前還要節儉。
鄭玉樹更加賣力地加班,柯燕也拜托朋友介紹點兼職做著,他怕她累著,她總說:“沒事,現在才孕早期,這孩子也貼心,我都沒啥孕吐,趁著我現在還算靈活,能多掙點是點兒。”
每當鄭玉樹應酬完回家,看著還在挑燈做事的柯燕,就會覺得很虧欠。他覺得自己沒給她好的生活,她在家做姑娘時,不用這么吃苦吧?他有種沒臉見岳父母的慚愧。
4
那天,鄭玉樹略喝多了幾杯,回到家就吐了。柯燕挺著大肚子替他換衣服擦臉,他拉住她的手,把臉埋在她掌心,悶悶地說:“嫁了我,委屈嗎?”
她很驚訝回:“為啥會這么問?我現在有工作,有老公,有房子,額,雖然暫時沒法住,但也快了,還有了孩子,有啥可不滿的?”
“沒有鮮花也沒有啥高級的東西。”他說。
他聽見她笑著,還輕捏了下他的耳朵:“你第一天認識我啊?我不在乎那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我就喜歡看著銀行卡里的數字上升!”
他微熏的腦袋生出一股豪情,摟著她大聲喊:“好,以后我掙了大錢都讓你存著!”
后來,擠在出租屋里生下了女兒,兩邊父母分別過來照顧了幾個月,女兒半歲的時候柯燕就一個人帶了。
復崗的時候她調到倉庫上班,因為可以帶著女兒去。
鄭玉樹覺得她太累了,讓兩邊父母隨便誰過來再幫忙幾年:“別人家都是老人帶孩子,現在雙薪家庭這樣挺正常的。”
她還是不肯:“你爸媽都返聘了,我爸媽呢,剛退休就來幫了我幾個月,現在忙著跳舞學書法,他們有自己的日子,過得挺好的,干嘛去打擾他們。等我真撐不住的時候我絕不勉強自己,肯定找他們幫忙。”
鄭玉樹就再無話可說了。
他們就這樣度過了艱難的三年,女兒上幼兒園了,他們也住進了新房,一切都是靠他們自己,雖然累,但也挺自豪的。
生活依舊很忙碌,柯燕一個人要帶孩子,要收拾家務,還要上班,忙得跟個陀螺似的。鄭玉樹有時候躺沙發上想刷會手機,準會被她扯下來一起分擔。
他想偷懶,提出找個保姆,再不濟,請個鐘點工也成。
柯燕立刻就駁回了:“多貴呀,你是大富豪嗎?”
他覺得她在嫌自己掙得不夠多,也漸漸覺得窒息,所以加越來越多的班,回家的時間也一天比一天晚。
她倒也沒有怨言,有時候還會騎著小電驢帶著女兒去給他送宵夜,同事見了就調侃他:“心疼嗎?”
他面上附和著,心里卻冷笑了一下。他倒是想心疼,但人家仿佛并不需要,有時候他甚至懷疑柯燕到底需不需要自己,她強大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用她的價值理念把持著整個家。
5
那一次,鄭玉樹故意沒把馬桶蓋掀上去就尿了。墊子尿臟了,柯燕罵了他,說洗墊子很麻煩,冬天也不容易干。
他趁機說買個電動的吧,對女人身體也好。
她白了他一眼:“只要你別在外面亂、搞,帶啥臟病回來,我干凈得很。”
他啞口無言。
沒多久,公司調人去分公司,他主動請纓去了,在那邊完成了一個大任務。恰逢總公司人事變動,他因為這個業績,回來后升職加薪了。
那時候,他們都快四十歲了,柯燕原本六分的長相經過歲月的和生活的雙重鞭笞粗糙成了三分。她還是不愿意打扮,擦臉就跟著擦點女兒用的潤膚露。
鄭玉樹呢,只是肚子上添了一點點肉,發際線往后稍稍移了一些些,兩人走在一塊,有了明顯的年齡差。
她還胖了,睡覺時會打呼,有時半夜他被吵醒,就這么睜眼坐在她身邊就著外頭微弱的光亮看她。
鄭玉樹想起當年兩人相親時的樣子,那時候她雖然也不愛打扮,但勝在年輕,身材也沒有走樣。有時候他還會為了只有自己能看到她好看的一面感到驕傲。
如果說以前他們想自立,所以苦著自己,什么都舍不得,那現在他們的條件變好了呀,她為啥還是那樣?難道他們努力的拼搏不是為了更高的生活質量么?
他曾叫她去學車,到時候買一輛她自己開。
她不愿意,說停車費貴,還不如她的電驢子方便,接送孩子上學時,更不怕堵車。
鄭玉樹仔細想了想,柯燕沒變,就如她自己說的那樣,她是個保守的人,清楚自己不聰明,所以家里的錢她都存定期不買理財。每次都很堅持地說:“我知道不賺,但是起碼不虧。”
他覺得那個翻身還磨了一下牙的她,如此不思進取,配不上現在衣冠楚楚的自己了。他并不覺得自己這樣想有啥錯,人都是要變的不是嗎?
他想出軌,以此來平衡他在婚姻里的委屈。
6
鄭玉樹盯上了新來的秘書,蜂腰肥臀很性、感,看他的眼里也帶著鉤子,她很快就接受到了他發出的信號,更加大膽地向他示好。
他頓覺自己魅力不減。
但他是個有情調的人,出、軌也不想搞得就是那兩、肉在犯\癢,想先走走心,就約秘書去郊外約會。
秘書赴約了,但是見他只備了一些野餐,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后來幾次她都暗示自己看中某款包包或者鞋子,他也是會計算成本的人,動輒幾萬的東西他不會送得這樣痛快,秘書見他不上鉤,直接撂了臉子。
第一次嘗試出軌,以對方只想從他這里掏錢結束。于是第二次鄭玉樹便學聰明了些,找了個曾經的合作伙伴。
原本以為她不差錢了吧,可誰想她竟然從他這里偷取了公司的內部資料,幸好他習慣性留了一手,要不然就給公司造成巨大損失了。
說來說去,第二個也是止于利益。
第三次時,他遇到了前女友。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結了又離了,但還是那么美。歲月仿佛忘記了這個漂亮的作精。鄭玉樹拿柯燕跟她對比,隨即搖了搖頭,就外形來說,柯燕的存在有點侮辱前任了。
前任跟他敘舊情,他拿著手機心跳得怦怦的,有種仿佛回到了當年的感覺,八年的愛戀留下來的那些殘骸死灰復燃得很快。
那些日子他容光煥發,連女兒都發現了,說爸爸好帥。他有些內疚地親親她的臉蛋,隨即又想著這有啥,家里的錢又沒給少了,他沒錯。
然而就在鄭玉樹滿懷期望地去找前任時,意外發現,她竟然跟別的男人也有染,她只是把自己當作一個備胎罷了,他氣極敗壞地質問她。
前任吹著指甲涼涼地說:“那你離婚娶我呀。”
他啞了聲音,他對柯燕有了不滿,但沒想過離婚,他只是想在那個粗糙的女人和粗糙的婚姻之外,找一點彩色的樂子來撫慰自己罷了。
第三次出軌又是無疾而終。
7
第四次,他碰到一個老公不在身邊的寂寞女人,不大不小,年紀風韻都剛剛好。她沒有之前那些人的缺點,鄭玉樹覺得她肯定是個完美的出軌對象。
可來往了幾個回合后,他摩拳擦掌準備進行最后一步時,對方卻突然不理人了。
鄭玉樹不明白為啥,他希望對方給她一個解釋。
對方也痛快,說自己在體檢中心上班,看到了他的單子,他有糖尿病。她漂亮的指甲在杯沿上刮了刮,發出刺耳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又不留情地說:“聽說有這個病的人,那方面有點……”她老公常年不在身邊,自然想找個能滿足生、理需、求的男人。
他臉色塌了下來,這是嫌他不中用了!她明明還沒用過呢!
鄭玉樹氣咻咻地回了家,柯燕正在拖地,現在市面上多的是自動掃地機和洗地機,他們家也買得起。可她還是喜歡手動拖,說幾步路就當鍛煉了。
柯燕見他臉色不好,問他咋了?他不知道該怎么說。
倒是柯燕想起來了,問他:“你們公司的體檢報告下來了吧?是有啥不好嗎?你臉色這么難看?”
他想到那個女人臉上的嫌棄,突然有點害怕,吱唔著說沒。
柯燕卻較了真,拿他的包翻了報告,好半天才拍了拍胸脯說:“哦,就糖尿病啊,還以為是啥絕癥,嚇死我了。這病好好養著就行。”
鄭玉樹看她的表情不像假的,吞吞吐吐地說:“聽說這病……在chuang\上會不行。”
柯燕頓了一下,走過來拍拍他的胳膊:“雖說你年紀還不大,但是吧,病這東西,落到誰頭上都說不準……”她含糊了一下說,“咱們也睡那么多年了,就當歇歇吧。”
她跶跶踩著拖鞋張羅糖尿病人適合吃的食物了,嘴里一邊念叨“哎喲早知道那個菜少給他吃點了,那個菜應該多吃等下我就去買回……”
深夜,鄭玉樹再一次睡不著,柯燕還是老樣子,打著呼嚕露出半截肚子。
曾經,不,就在今天之前吧,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只是這樣,他認為自己完全可以過得更豐富一些。
可是,經歷了幾次出軌失敗,他也明白了,這世上沒有什么完美的出軌對象,沒有誰會像柯燕一樣對他。否則,當初他就不會找了那么久,還是選擇和柯燕結婚了。
婚姻不一定都是真情,但只有在利益一致的婚姻里,才可能有真情,才可能長久。
柯燕從來都是一個認真經營婚姻,踏實過日子的人,自己最初不正是被她這點所打動嗎?只是他曾自大地以為她在原地踏步,而自己已經大步向前,那只能說明他讓物質的虛華迷花了眼睛,把最重要的事物弄丟了。
還好,那些出軌都未遂,她什么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回來享受她的一切。
鄭玉樹知道自己很卑鄙,但也更清楚地認識到了,自己是有多么地幸運。
他想知錯就改,還不晚吧。
本文來自公號掌心風月(ID:jiuerjiu2016),專寫男歡女愛、兩性情感。聽別人的風月,悟自己的人生。如果你喜歡這個故事,別忘了關注“掌心風月(ID:jiuerjiu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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