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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憶是西河》,談正衡著,安徽師范大學出版社,2025年12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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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韻西河(李明仙拍攝)
《最憶是西河》是一部以安徽省蕪湖市灣沚區西河古鎮為寫作背景的紀實性散文集。古鎮在蕪湖、宣城、南陵交界處,東臨青弋江,西瀕資福水,憑借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和便捷的水陸交通,自古以來便是商業繁榮的重鎮,形成了厚重而輕靈、開放而安逸的獨特風貌。作者憑借多年在西河工作、生活的經歷,以細膩的筆觸和深度的調查,生動再現了這座千年古鎮的人文氣息與晨昏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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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時光(李明仙拍攝)
這不是一本“到此一游”的古鎮說明書,而是談正衡在鍵盤上緩緩展開的“私人鎮志”。談正衡的筆鋒里藏著“兩副眼鏡”:一副是記者的高倍放大鏡——檔案、家譜、口述、碑刻,全部跑一遍;一副是文人的柔焦濾鏡——雨漬的石板、褪色的店招、半熄的燈籠,都在暮色里生出毛茸茸的邊光。他把十年西河執教、三十年新聞從業、六十載人生況味,全部熬成一碗“青弋江牌”老湯——表面澄澈,底味辛辣,入口卻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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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燈深(大姜光影拍攝)
20世紀80年代,美國人類學家克利福德·格爾茨在其《地方性知識:闡釋人類學論文集》中提出“地方性知識”(Local Knowledge)的概念。格爾茨強調 “地方性不僅指地方、時間、階級與各種問題而言,并且指情調而言——事情發生經過自有地方特性并與當地人對事物之想象能力相聯系”。把《最憶是西河》放進格爾茨“地方性知識”的框架里,它就不再只是“一個人的鄉愁”,而是一場“深描”的示范課——談正衡用26萬字、200多張照片,把西河古鎮做成一只“文化甕”,讓讀者看見:所謂“地方”,并非地圖上的針眼,而是一套只在當地才“說得通”的意義系統;這套系統一旦離開水土,就像青弋江的鱖魚被扔進自來水,立即失味、失色、失魂。格爾茨反復強調:地方性知識不是“博物館標本”,而是“活的話語實踐”;一旦寫定,就面臨“背叛”。談正衡在書里最動人的“自我剎車”,正是對“寫不完”的自覺。這種“模糊”,不是寫作缺陷,而是對“地方性知識”倫理邊界的尊重:有些意義,只能留在江霧里,讓水聲去說;一旦寫成漢字,就可能在另一種語境被翻譯成“控訴”或“消費”。談正衡的“不寫之寫”,恰是格爾茨所謂“深描的倫理維度”——作家(或人類學者)不是“拯救”地方,而是“讓地方繼續有能力自我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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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人間(龐志平拍攝)
全書分“時光逆影”“流水人間”“九行八業”“回味無窮”四章,看似隨手拈來,實則暗含編年:從600年前青弋江改道寫起,到1980年自己提著行李走下渡船,再到2014年西河老街被收入第三批中國傳統村落名錄,時間像江潮一樣回環拍岸,把“地方志”沖成了“生命史”。最動人的是“回味無窮”一章。談正衡寫“西河酥糖”,不抄《隨園食單》,而是讓糖塊在舌尖化開,一口糖,四十年,古鎮的味覺記憶與個人青春被焊在一起,于是“酥糖”不再是非遺名錄上的冷名詞,而成為“時間膠囊”。這種“以味寫時”的筆法,讓《最憶是西河》與汪曾祺、陸文夫隔空握手,卻又多出一份“皖南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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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長流(李明仙拍攝)
書末,作者列出一長串“致謝”,卻婉拒了所有“為西河立傳”的宏大名頭。他說:“我只是把江聲翻譯成漢字。”這句話謙卑,卻精準——翻譯意味著選擇、變形、再生;江聲從來不客觀,它只回響在渡船上、石階上、教案上、老父親的軍功章上。于是,《最憶是西河》最終完成的,不是古鎮的“全記錄”,而是“一個人與一條江相互纏繞的命運報告”。它屬于西河,也屬于所有在水邊長大、卻不得不遠行的中國人——把書合上,你會聽見自己心里的那條江,仍在深夜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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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與流水遠(朱峰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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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渺幻境(紅楊鎮人民政府供圖)
來源:平韻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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