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11日晚, “一間屬于自己的房間”拼貼詩工作坊在冠冠的酒館開啟,現場除了有活動帶領人娜娜蘇,還活捉了月亮之地創始人袁藝,以及聯合創始人意寒、千代。
這是月亮之地的第八場活動。月亮之地是什么?“最初是為了做泛藝術的女性刊物,但是和朋友們商量討論以后,覺得‘藝術領域’并不能真正滿足我們的‘欲望’,我們想要的更多一點,更多的女性,更多的聲音,更多的溝通與交流,于是她成為了一個關于女性藝術,女性情感,女性現實于一體的社群。”這是來自袁藝的回答。
在和她們聊天之后,我發現,大概是因為長時間的詩歌訓練,她們很擅長挑揀詞語,對自己的感受描述得無比高清。最感動的點是她們因為詩歌成為朋友,由線上到線下,由懷疑到彼此欣賞,由小范圍到逐漸擴大建立社群。
她們因為寫詩而變得柔韌,內心自成宇宙,也因為建立起新的共同體而變得更加鮮活,從“給予”中體會到更深的連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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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之地
關于女性藝術,女性情感,女性現實于一體的社群。欄目包括:“她”的聲音、“她”的身體、“她”的時間。
因寫詩而結識
袁藝、意寒、千代都是“00后”,都寫詩,且欣賞彼此的詩歌。
還沒見面之前,她們就在網絡上讀過對方的詩,線下見面,逐漸成為朋友之后,她們對彼此的詩有了更深的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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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現場的千代、袁藝、意寒(從左到右)
袁藝覺得千代的詩有艾草的氣味,“她的詩歌是綠色的,像藤蔓,但不是那種會緊緊纏繞身體的藤蔓,葉片柔軟,讓我很有安全感。”
千代最喜歡自己寫的這首詩:
莉莉周
青色的稻田,
搖曳著沙沙的歌
少女的裙擺……空無的風
纏繞泥土中生長的
蜷曲而綠得透明的草。
佩戴著耳機的少女躺了下來……
一天是那么短暫
她記不清樹林里的風箏、
草地里酸軟的漿果
褪色的相紙。
教室里怯懦的,嘴唇。
翻涌在稻田,
抽打著穗子。
一天很快就離開了
仿佛是為了完成一場景象
是一顆釘子。
少女逃離著來到這里,
呼喚什么呢,并沒有
淚水。晶瑩的地下泉水
仿佛幼苗在她身下成床。
*化用畢肖普《人蛾》
一開始袁藝以為意寒是個優績主義者,“我記得她當時發了一首詩,流量非常好,但我覺得很爛,沒有情感的隱秘性,大部分都在訴說,用詞很大,我并不覺得能稱之為一首詩。后面慢慢走近她,發現我愛上那個小女孩了,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如此溫柔,并且愿意給人類愛意的人,她不是裝出來的,她非常內外統一。我花了兩天時間讀完了她公眾號上的詩,發現她特別細膩,有自己的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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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寒,月亮之地聯合創始人,中國人民大學美學研究生在讀,青年詩人,藝術療愈實踐者。
意寒最喜歡自己寫的這首詩:
感受的真實
原諒我
所選擇的那些狹窄通路
因為我始終是一個小家的女兒
少數人的戀人
淋濕翅膀的鳥還在飛呢
窗外暗下來,像只有一半的事
會再被允許發生。
你的窗臺,我的窗臺,濕成一片
同樣的時刻,浴室龍頭被打開
有人坐在冰箱暗面吃蘋果
綠色潮濕地彌漫在空氣中
做什么都不奇怪,當我注視
你慣常的背面。徘徊于胸腔不能被擠出的
那圈嘆氣,又開始緩慢上漲。
人有那么多低頭的瞬間,你我
各自占據畫面一隅,沉默著
分割出不同記憶的板塊
另外一次,人群中突然清晰的臉
突破了猶疑的持續。死是比
抱有希望更瞬間的事。
玻璃彈珠,沙拉,灰窗簾
沒整理好的花草或者房間
你孤不孤單?是不是像我一樣
頻頻在安靜下來的傍晚走神
不是病,是厭倦,永遠平等散開的
憂愁。抽離血液也無法從身體中去除
你說這是視覺的天賦。即使白天
也要握著無形的電筒找尋影子
“不安和不確信依然在堆積”
都拿著筆的話,要怎么牽手呢
如果真能一起虛度午后
我會向你描述空瓶子的多重可能
學烏鴉,用你碎石般的情緒使之溢出
美麗的創造。然后看我們如何越變越小
足以安居在自己、現在。
意寒對袁藝的第一印象是她很高冷、美艷,覺得她的詩里有很多大開大合的東西,包括對于欲望的書寫,對于女性身體的書寫,她可以從女性身體的和在關系中的感受,聯想到更大的歷史當中女性的共性。“她有天賦性的東西,你會明確知道那不是通過技術訓練,或者通過閱讀積累寫出來的,那是一種顛覆性的感受,她把自身經驗跟更大的東西串聯起來,她感受到了,也可以毫不避諱地把這些東西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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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藝,月亮之地創始人,寫詩畫畫,藝術活動策劃,主業為英語老師。
意寒覺得,這種大開大合、能破能立的狀態,是她跟千代的詩里面欠缺的部分。而且,她喜歡袁藝詩里的神秘性、巫性,也許和她是苗族有關。
袁藝最喜歡自己寫的這首詩:
遺物
我目前所能觸摸的語言本身就是
一種暴行,畢竟
下水道,公共廁所,紅燈區一直在女人的
姓名中
完美的詩人,它們不對她說抱歉
在我的童年時代。詞語里經常會跳出透明的飛蛾,
它們愚弄著周遭的空氣
讓困在巴勒斯坦的小孩被迫相愛
當她緩慢地,吐出一句:“父親”,
時間就開始凝固,她被
變成一塊塊紫色的甲版,
卻不被允許去死
我在她身旁,像一堆愚鈍的泡沫
搓洗著她體內的黃泥塘,
一遍又一遍。
“抱歉,親愛的,我只能試圖讓你變得更清潔一些,
哪怕聽起來像種偷情游戲。”
除此之外。我所做的事只有每晚意淫著上帝*,
等待她在樹林里伏擊一切,卻發現她習慣于緘默
一口一口吃掉,
葉片上的裂紋,
原來上帝也有孤獨癥的氣候
她同玻璃上水珠一樣滾落
這是一九六三年
一切都讓我感到寒冷,
我開始吃醫生給的藥丸。
它們不是藍白色的小顆粒,而
是被命名的一種:巴黎,維也納,巴塞羅那
這些“n,l”發音的字體總是向下地肢解,
具體的空間讓一切都失控了
我只能在此時粉碎隔壁的墻壁,掏出,新鮮的神經癥,
給所有人看
你們,可以對著我無動于衷,游離在房屋之外,
如果一張帶血的白床單能永遠像現在這樣
不讓一切去說話
——這首詩寫給普拉斯,寫給自己
在意寒看來,千代有很隱忍的那一面,在某種程度上很傳統,忍受了非常多的東西,但她能逐漸看到她的詩里有很多反抗,或者即使不反抗,她在忍耐中默默從內里升起力量,忍耐本身也是一種反抗。她在等待春風吹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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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代,四川大學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研究生,月亮之地聯合創始人,
千代總是最后回答問題的那一個,別人說的時候她瞪大眼睛默默聆聽。在她看來,袁藝的詩歌跟安妮·薩克斯頓很像,剛開始讀會覺得直白、赤裸,讀多了會發現里面有較傳統的東西,有時候會收住一點,用顏色形容的話是紫色,熱烈過后,燒焦了的感覺。
“意寒和西爾維婭·普拉斯的詩歌之間有一種繼承關系。她習慣把很多感覺說得特別決絕,愛用一些比較宏大的詞來書寫感受,她的詩不僅僅是女性的私人書寫,還連接了很多更宏大的東西。”這是千代對意寒詩歌的評價。
把詩歌帶到月亮之地
聊到是否認可自己的詩人身份,意寒和千代都表示:“對年輕的寫作者來說,詩人這個詞似乎特別燙嘴。后來覺得,這是一種簡單的標識,讓別人知道你在做什么。另一方面,承認自己是詩人也是一種自我確認。”
袁藝則認為:“不認可,因為不想被標注身份、強化屬性,所以我每次都會說我是一個會寫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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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過往活動海報
無論如何,寫詩是她們的日常,她們也把詩歌帶到了月亮之地。
袁藝說:“因為我們最熟悉的其實還是詩歌,所以就用它來做一個連接的方式,我們還是想拓展更多的東西。我們希望活動更加大眾化,我不希望月亮之地是精英們的游戲,我們是一個開放的女性社群,目前線上社群人數有150多個,大家來自全國各地,也希望更多女性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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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3月28日活動:她說——破界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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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8月24日活動:皮膚的詩行&身體的舞動
“做月亮之地你們得到了什么?”當我拋出這個問題,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意寒說:“做月亮之地后,我們收到了非常多正向的反饋,這樣的獲得感和成就感讓活動變得可持續,如果我們只是利他甚至犧牲式地來做,肯定是不可持續地。我們大多數線下活動都是主題式的,從具體的事件、困境去切入,這樣對參與的人可能也更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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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4月4日活動:死亡與身體
比如12月10日晚的活動主題是“好好告別”書寫工作坊。之所以會做這個活動,是因為意寒一直對這個主題很感興趣,喪失與告別,是每個人都會在生命中經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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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2月10日活動:“好好告別”書寫工作坊
活動現場,大家圍繞“喪失與告別”進行分享與書寫,表達自己也聆聽他人,那些原本默默處理的很長的悲傷得到釋放,有了一些更有儀式感的告別。
千代覺得,月亮之地改變了她的社交方式,更愿意分享自己內心的感受,也收到很多正向的情緒反饋,大家覺得月亮之地是一個安全的、穩定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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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2月11日, “一間屬于自己的房間”拼貼詩工作坊
袁藝說,做月亮之地后,她在心靈上感到更加安全了,也得到了很多愛。她想過把月亮之地當做一次創業,等大家都畢業有錢了,也許會落地一個線下空間,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打游擊戰。
每次講到激動處,袁藝的眼睛都透亮到像要哭出來,收一下,她又繼續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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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她們三位,月亮之地還有兩位欄目主持,包括中文博士在讀,現居長沙的青綠,和寫作者、詩歌、影像創作者伍一,以及宣傳委員小竹。大家平時都很忙,不是每次活動都能聚齊,這次專門從北京飛回來參加活動的意寒很快就會回到學校去。
對她們來說,月亮之地或許是一個跳脫出生活,又緊貼生活的“微小的抵抗”。
現在,她們繼續在寫詩。
千代說:“現在,詩歌像是一種日常訓練,開心可以寫,平靜可以寫,無事發生也可以寫。它已經成為我整個情緒的一部分。”
袁藝說:“最開始寫詩,是記錄夢。夢醒后覺得整個腦電波在顫抖,顫抖停留在手指上,然后它竟然讓我寫出了一個句子,接著又一個句子,就變成了詩。很久沒寫詩了,第一是我不做夢了,第二是我不知道要以怎樣的方式書寫,以前的天賦已經用完了,我想要一些改變,但還沒有找到。”
意寒說:“不知道哪天開始,我就開始為了更多的人在寫詩,主題逐漸走出自身,真正進入到了詩歌寫作。我一直很信奉好的詩人是有階段的,隨著人生階段的變化,詩歌也會起變化。”
20多歲寫的詩,20多歲做的活動,將來某一天回過頭來看,都會閃閃發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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