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力量格局開啟新一輪重塑

王友明
拉美進入“大選時刻”后，厄瓜多爾、玻利維亞、智利、洪都拉斯等國相繼舉行總統大選。在大選關鍵節點，朝野均全力以赴，左右對決張力持續走高。然而，在此輪大選中，左翼在多場選舉中接連失利，地區左翼和中左翼掌控的“一片粉紅”政治版圖局部改寫，拉美地緣政治和力量格局開啟新一輪重塑進程。

當地時間12月14日，在智利總統選舉第二輪投票中，極右翼政黨智利共和黨候選人卡斯特勝選，當選新一屆總統。同樣，在11月底洪都拉斯舉行的總統大選中，右翼政黨國民黨候選人阿斯富拉以約40.56%的得票率領先。大選結果雖存巨大爭議，但左翼保位恐難成功。在今年首先揭開選戰序幕的厄瓜多爾，右翼政黨“國家民主行動”聯盟候選人、現任總統諾沃亞在4月的第二輪選舉中再次當選，左翼翻盤的努力以失敗告終。

在此輪大選中，玻利維亞左翼的失守最具地緣政治效應。執政長達20年的左翼“爭取社會主義運動黨”在首輪選舉中就提前出局。在第二輪選舉中，中右翼基督教民主黨候選人帕斯最終勝選。在同步舉行的議會選舉中，左翼同樣遭遇大敗，眾議院僅獲1席，參議院竟一無所獲。

玻利維亞老牌左翼政黨丟失政權的根本原因在于國家治理出了問題。左翼長久執政，思想保守陳舊，未能與時俱進，開拓創新，導致政治危機、經濟困頓和社會動蕩三重矛盾交織。玻左翼失守的一個重要原因還在于其內部黨爭。面對執政危機，執政黨內部莫拉萊斯派和阿爾塞派不但未能合力紓困，反而彼此拆臺，最終走向分裂。玻左翼政黨具有地緣政治風向標意義，其垮臺不但改寫了該國的政治走向，而且對拉美“粉紅”政治生態產生深遠影響。更為關鍵的是，玻中右翼上臺將對地區左翼聯盟組織“美洲玻利瓦爾聯盟”以及玻與古巴、委內瑞拉的關系產生負面影響。

相較而言，阿根廷在10月舉行的議會中期選舉雖不是總統大選，但依然成為拉美乃至國際媒體的關注焦點。米萊右翼政權執政過半，中期選舉堪稱米萊的“大考”。地方議會選舉失利、金融市場動蕩以及卷入腐敗丑聞使得米萊的支持率持續下滑，在野的左翼意欲利用中期選舉重擊米萊政權。但是，在美國的支持下，米萊領導的自由前進黨以壓倒性優勢贏得中期選舉，該黨在參眾兩院的席位大幅增加。右翼的此輪獲勝表明，阿民眾仍然對左翼“基什內爾主義”存在較高的畏懼和排斥心理，也說明米萊執政下經濟成績的積極影響高于其執政的負面因素。

值得關注的是，在此輪大選中，地區“新右翼”抬升勢頭明顯。在美國現政府的支持下，新右翼勢力借助阿根廷米萊和厄瓜多爾諾沃亞等陸續上位的勢頭，聯手擴大“保守派政治行動會議”勢力在拉美的影響。盡管對“新右翼”的定義存在廣泛爭議，但與傳統右翼相比，新右翼“更激進”“更保守”“反建制”的特點凸顯。在選戰中，新右翼的主張贏得越來越多對現狀不滿的選民支持。

地區左翼接連失利的原因錯綜復雜，既有各國的個因，也有地區左翼執政業績不佳、外部勢力介入等共因。其一，執政的左翼難以化解拉美經濟結構性矛盾。地區諸多國家依賴能源、資源等大宗商品出口的單一經濟結構猶存，多元化、現代化產業體系尚未形成，導致本國經濟發展受制于外部環境的風吹草動。其二，左翼執政期間，創新元素的欠缺制約拉美融入新一輪全球產業鏈和供應鏈的重構進程。在這一進程中，數字經濟、綠色經濟、智能制造已經成為全球經濟新業態。雖然拉美有少數國家認清這一發展新態勢，但是，多數國家尚未抓住新一輪科技和產業革命帶來的機遇。其三，左翼政府疲于應付朝野纏斗，難以為經濟復蘇營造穩定的政治環境和制定中長期發展規劃。其四，左翼政府未能突破投資不足、消費不振等經濟增長的瓶頸。地區苛刻而龐雜的稅收體系和環保政策，不僅抑制本國企業的投資意愿，而且也使外來投資望而卻步。政府捉襟見肘的財政難以刺激內需，直接拖累經濟復蘇。其五，美國決意在拉美大選的關鍵時刻“拉右打左”。在洪都拉斯的總統大選和阿根廷的中期選舉中，美國政府直接介入選舉，力挺右翼。

?概而言之，在美國重返拉美而力推“新門羅主義”之際，拉美當政的左翼陣營若想繼續維持地區“粉紅”政治版圖，必須加快推進結構性改革進程。針對經濟中長期挑戰和短期波動，靈活進行跨周期和逆周期調節；妥處政府與市場關系，注入科技創新元素，積極融入全球產供鏈的重構進程；開拓全球市場，改善營商環境，加大基建投資；竭力彌合朝野分歧，超越府院之爭，合力構建更具活力和國際競爭力的現代產業體系。（作者是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員、中國拉美學會常務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