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員筆記 | 大歌山語

近幾年去過的地方，比如鄉村的山水、小鎮的餐飲、城市的街道，還有不同城市的商場、影院、公園，往往成為留在記憶中最為深刻的印象，而那些機場、酒店和其他場景則慢慢地淡忘了。真正的旅游應當是無意識的接觸，還有自然而然地融入。那些專門為旅游者準備的景區和相應的接待設施，其實并不是目的地居民的生活常態。對于越來越成熟的旅游者而言，他們中間的大多數還是需要了解異地居民的生活方式的。而如果沒有進入百姓的日常生活，就不可能真正地了解一個地方，更不可能發自內心地認同這個地方。無論是曾經的木瓜燕，還是未來的分金亭，都是離不開腳下的這塊土地的，這是我們生活的基礎，也是我們才情所托的時空。

現在無論是行政、學術，還是商業，談文化的人越來越多了。哪怕是從草根階層成長起來的經濟型飯店，也在試圖通過文化建設來實現自身的轉型。從本源意義上說，文化是人們活動在特定的時空環境自然演化的結果，也是對日常生活客觀反映和主觀升華。放長歷史的視野，只有那些文化自覺者在多數人的構成的精神層面加以適當的引導，才是真正可以沉得下來的文化建設。多數人便是我們經常說的大眾了，這也是自己曾反復思考的學術主題。

我曾說，未來，如果中國的旅游學術界還是無法解決自己面臨的現實問題，更談不上如何引導他們，那我們又如何向歷史交待呢？當然我們也必須得承認：世界總是有人享受生活，有人解構現實。從終極意義來說，世世代代奮斗的目標不就是為了人民的美好生活和發展需要嗎？因此，每當看到自己的學生在抱怨他人、指責現實而自得的時候，每當聽到他們說起學習、研究和社會責任反而會被別人在網上不停批評直至不言的時候，心里確實很是著急和憂傷，但是時機未到，強扭的結果可能會反其道而行之。怎么辦呢？先由時間去改變。只有當你經過了相應的人和事以后，才會逐漸轉變。是啊，這確實需要時間，甚至是很長很長的時間去等待。

經常談到關于理想的話題，事實上理想有兩種：一種理想，是由于我們的努力而讓自己達到了某種美好的境界。在改善自身境地的同時，也為社會所尊敬，甚至可以成為人的奮斗標桿。另一種理想呢，則是由于那些美好的境界經由我們的努力，甚至犧牲而得以實現。只要理想成為現實，個人的所得是無關緊要的，至少不是第一位的。做教育、做學術、做公共服務者，均當如此。只要我們發自內心地堅守了，就會有更多的人會跟上來。古人說，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就是這個道理吧。

一次去貴陽，在黔東南州考察期間聽到的侗族大歌讓這次遠行有了明亮的色彩。侗族據傳是古代越人的后裔，至今已有2500多年的歷史，歌聲就是他們歷史的載體，也是他們現實生活的寄托之所在。大歌是一種“眾低獨高”的音樂，必須由三人以上來進行演唱。多聲部、無指揮、無伴奏是其主要特點，據說曾經遠赴歐洲進行藝術交流而驚艷異國他鄉。它的主要內容是歌唱自然、勞動、愛情以及人間友誼，是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一種不言自明的和諧。歌者均來自田間地頭的“原住民”，他們不是在表演，只是在發自內心地歌唱。在黑米酒的清香中，聆聽這些大歌，這些山語，遠方的牽掛和近在咫尺的思念便慢慢地沉靜下來，一點一點地進入了彼此的世界。歌聲停止的時辰，心里不覺已是澄明。不是空寂，而是基于信任的守望。

臨行前，在與接待方交換意見時，我說：這樣的歌聲應該唱給中國聽，唱給世界聽。

（作者系全國政協委員、中國旅游研究院院長）

作者：戴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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