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游戲顯卡的過去與現在

文/迷宮

導語

駑馬十駕，功在不舍

去年盛夏，《黑神話：悟空》的熱浪席卷國內每一寸土地。熱浪破圈形成潮流，吸引著人們購入硬件設備以感受《黑神話：悟空》的3A魅力。

《黑神話：悟空》發售的三天后，摩爾線程驅動團隊加班加點，放出了針對游戲優化的特別驅動。在新驅動的加持下，摩爾線程MTT S80顯卡終于可以跑這款國產3A游戲大作，只是運行效果差強人意：

“1080P分辨率下，低特效加上打開性能檔的TSR超分，幀數勉強穩定在30~40幀。”

MTT S80顯卡的實測表現，顯然與英偉達當時的中端甜品卡RTX 4060有著巨大的差距。但對于摩爾線程而言，第一代游戲顯卡能流暢運行最新、最前沿的國產3A大作，已是里程碑事件。

12月5日，有著“中國英偉達”外號的摩爾線程登陸科創板，當日漲幅425%，收市市值突破3000億，躋身科創板市值Top 5。

盡管MTT S80顯卡性能落后于市場主流，不過它的設計者——摩爾線程——承載著國內半導體行業自主可控的夙愿，以期從英偉達、AMD和Intel壟斷格局中撕開一道縫隙。

而玩家們也迫切希望看到，國產游戲顯卡能上桌與國際巨頭掰腕。他們已經受夠了“奸商”老黃（英偉達CEO黃仁勛）的敷衍。

01

英偉達中國團隊創業，騰訊世紀華通皆有股權

時間倒回2020年，技術領先的美國祭出芯片禁令的大殺器。

自主可控的強烈需求下，一批專注GPU研發的初創企業芯瞳半導體、壁仞科技、沐曦科技等如雨后春筍先后成立。

時任英偉達全球副總裁、中國區總經理張建中決定離職，拉上數位有著英偉達履歷的小伙伴一起，成立了摩爾線程。

英偉達時期的張建中

摩爾線程管理團隊中，曾在英偉達中國負責市場生態的周苑任CFO；英偉達原GPU架構師張鈺勃任CTO；英偉達原銷售總監王東任副總；驅動與軟件部負責人楊上山，也曾是英偉達GPU架構師。

半導體從業者林朔告訴游戲茶館，英偉達在中國的GPU架構師很少，“整個上海分部歷史上也沒幾個。”

受益于漂亮的履歷背書，摩爾線程成立100天內就完成兩輪融資，估值超10億美元。

字節跳動、騰訊都參與了摩爾線程早期融資。世紀華通則借道國盛資本的產業基金，間接入股摩爾線程。

不過字節跳動未能完全享受到摩爾線程IPO的紅利。今年1月，字節跳動就以1.77億總價將所持摩爾線程股權出售給了典實資本。

資本大力支持下，摩爾線程采取“部分IP購買，部分IP自研”的策略，在成立18個月內即推出了首個GPU架構——蘇堤，同時并行研發第二代“春曉”、第三代“曲院”架構。

摩爾線程以“西湖十景”命名自家GPU架構，旨在表達出利用GPU技術，數字化復現世界上最美的真實場景。相比單純的“字母+數字”的組合，更具中國人獨有的浪漫色彩，形成品牌記憶點。

以西湖十景命名GPU架構，頗具浪漫色彩

02

虧本賣顯卡，游戲性能與1050難解難分

2022年下半年礦潮褪去，虛高已久的顯卡價格體系終于崩塌。在RTX 30系顯卡發布兩年后，玩家們可算有機會以原價買到新卡。

可想而知，消費者們對英偉達、AMD兩家GPU巨頭積怨已深。

當年11月，摩爾線程在其秋季發布會上，公布了首張國產游戲顯卡MTT S80。標志著消費級GPU市場出現了新玩家。

與國內多數GPU同行專注通用計算能力而忽略圖形能力不同，摩爾線程設計的GPU是全功能的。單一GPU能完成圖形渲染、高清視頻解碼、AI計算加速和物理仿真等多任務。

摩爾線程認為游戲技術本身是一個很好的高科技試驗場景，能夠迅速把前沿新科技集成起來。這是他們推出游戲顯卡的契機。

MTT S80采用第二代“春曉”架構（7nm制程），內建4096個流處理器、32個張量單元和256個光柵單元，主頻1.8G，搭載16G GDDR6顯存。

其單精度浮點數運算能力達14.7 TFlops，理論算力與RTX 3060相當。不過理論性能終歸理論，實際游戲表現卻截然不同：

S80在3DMark Fire Strike、Time Spy等基準測試中，跑分都略低于GTX 1060；實際游戲測試中，S80性能與GTX 1050更為接近。

這種理論與實際的落差，主要源于驅動兼容性尚未完善。

林朔向游戲茶館解釋，驅動開發難點就是支持各種游戲標準接口以及優化性能。

游戲廠商可以繞過游戲引擎，直接調用顯卡底層API，以提升運行效率。但這需要游戲做專門優化。

雖然驅動開發者可分析游戲渲染方式，修復運行bug，優化著色器編譯效率等方式，進一步挖掘顯卡潛力。

雖說摩爾線程的MUSA架構兼容英偉達的CUDA架構，但實際CUDA語言轉譯效率不高。這或許是S80實際游戲性能遠不及RTX 3060的又一大原因。

毫無疑問，MTT S80并不是一張非常成熟的顯卡。玩家能從許多方面，感受到S80的稚嫩之處。

比如S80并未采用顯卡常用的PCIe 8-pin供電口，而是借用CPU的8-pin供電接口；即便空載時，待機功耗也超過100W。

S80居然使用CPU的8-pin供電口

MTT S80上市之初，為確保兼容性，綁定了一張華碩主板銷售，定價2999元。折算下來，S80單價約1800元左右。顯然這樣的價格與性能，難以吸引玩家購買。

摩爾線程招股書顯示，消費級顯卡不僅賣得不太好，還是虧本銷售。

2023年摩爾線程的京東自營店鋪，游戲顯卡（S80和S70）銷售額為399.14萬。若算上工作站顯卡和辦公亮機卡，摩爾線程全年共賣出1.17萬張消費級顯卡。

京東店鋪就是賣游戲顯卡

當年，消費級顯卡業務毛利錄得虧損2000萬，相當于“賣一張，虧一張”。

對此，摩爾線程坦言“面臨國際品牌的激烈競爭，給公司產品定價帶來較大壓力”。

理性來看，要追趕英偉達并非一日之功，只要持續留在賽場，就仍有趕上的可能。

然而大洋彼岸的鐵幕驟然落下，幾乎使MTT S80成了國產游戲顯卡的絕唱。

03

制裁致顯卡斷檔，蟄伏兩年持續更新驅動

2023年10月，正值摩爾線程籌備發布第三代“曲院”架構產品之際。美國商務部工業與安全局（BIS）將摩爾線程列入出口管制實體清單。

這打亂了摩爾線程研發節奏：不僅難以購買一些關鍵原材料，還無法再使用臺積電先進制程工藝。甚至已支付給境外供應商的預付款被凍結，只能計提損失。

摩爾線程管理層迅速調整策略，一方面優化崗位結構，縮減消費級業務；另一方面積極尋找國內代工伙伴，推進國產化替代，盡量減輕影響。

正在流片中的新游戲GPU，失去了先進制程的支撐，已注定無法面世。

雖然游戲顯卡斷檔，但摩爾線程對已上市顯卡的驅動支持一直穩步前進。兩年時間，摩爾線程共更新24版驅動，兼容上千款游戲。

隨著兼容性進一步拓展，S80不再綁定華碩主板銷售，可直接以1499元購買。

S80促銷時售價1299

MTT S80剛上市時，實際僅能支持DX 9c。經過研發團隊兩年多來的不斷努力，目前S80已經支持DX 11，另發布了DX 12測試版驅動。

時下熱門國產游戲如《崩壞：星穹鐵道》《原神》《三角洲行動》《鳴潮》《燕云十六州》等，都得到了特別優化。新近發售的的3A游戲《卡贊》《黑神話：悟空》也有專屬優化。

不過運行未經專門調優的新游戲時——如《明末：淵虛之羽》——即便設置為1080P全低特效，幀數也就在15~20浮動，無法流暢運行。

缺乏游戲廠商主動適配的情況下，摩爾線程只能針對特定游戲進行逐個優化，工作異常艱巨。

04

國產游戲顯卡的故事并未結束

2023年過后，摩爾線程全身心投入AI計算卡的研發，以一年一迭代的速度拿出了第三代GPU架構“曲院”和第四代“平湖”架構，并已實現產品交付。

摩爾線程KUAE集群單元

今年上半年，摩爾線程AI計算卡業務收入6.65億，貢獻了總收入的94.85%。

游戲茶館了解到，由于服務器集群對計算卡的功耗、成本容忍度更高，摩爾線程可以暴力堆砌GPU核心，實現算力成倍增長。顯然在游戲卡上，并不適用簡單粗暴地堆砌核心。

但摩爾線程撕開的市場縫隙，后續又涌入了更多勇者。國產游戲顯卡的故事還能未完結。

摩爾線程IPO融資80億元，其中25億將投入研發新一代圖形GPU，產出用于游戲場景的消費渲染卡。

第一代圖形霸主S3 Graphics的早期員工等人兩年前組建了礪算科技，也是國產游戲顯卡新參與者。CEO宣以方曾任S3研發副總裁，領導并實現了15代GPU芯片的量產，是S3早期輝煌的參與者；CTO牛一心，則是第一代3D加速芯片ViRGE的負責人。

礪算科技在今年7月發布首款GPU芯片7G100（6nm制程）系列。其中游戲GPU芯片7G106，單精度浮點數算力24 TFlops，介于RTX 4060Ti和5060Ti之間，實際3D Mark跑分與RTX 4060相當。

甚至礪算科技還研發了對標DLSS、FSR的NRSS超分技術。

礪算科技放出的官方演示中，《黑神話：悟空》1080P高畫質平均幀數超70幀；《古墓麗影：暗影》最高特效平均幀數超80幀；剛發售的《明末》可直接流暢運行。

按礪算科技規劃的時間表，7G106于9月進入量產。如果一切順利，這款國產游戲顯卡或將于明年初上市。

此前一直專注軍用圖形顯控的景嘉微，2023年再融資時披露，募得資金將用于研發新一代高性能通用GPU，可以用于大型游戲、專業圖形渲染。

由原AMD中國科學家創立的沐曦科技，曾在2022年提出將在2025年推出圖形渲染GPU。官網頁面也提到用于云游戲的曦彩G系列GPU。不過該系列據招股書披露僅“完成GPU的IP設計和驗證”，并無實際產品落地。且投募項目中也并未提及游戲相關應用，或已擱置。

05

國產游戲顯卡任重道遠

回顧MTT S80從誕生到上市的坎坷歷程，其意義已遠超一張顯卡性能的好壞。摩爾線程的探索，實現國產游戲顯卡從零到一的突破。

先解決有沒有，再解決好不好。

其實自RTX 4090開始，國內已無法買到滿血版N卡旗艦了。按美國劃定的性能紅線，今后是不是連次旗艦甚至中高端顯卡都無法購買了呢？

S80兼容列表里不斷增長的游戲支持，再從DX9到DX11的步履蹣跚卻從未停止的前進。這些看似笨拙的努力，本身值得尊重而非輕率的嘲諷。

我們應該看到，摩爾線程每年研發投入不過10多億元，與英偉達上百億美元的研發投入，有著數量級的差距。國內GPU廠商的成長，還有賴于資本市場與社會的長期支持與耐心輸血。

國產GPU的突破，絕非單一設計公司能夠獨立完成。它仰賴從高端光刻機、半導體材料到制造工藝的全產業鏈協同共進。

駑馬十駕，功在不舍。國產游戲顯卡前行之路，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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