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通知歐洲“下課”

文︱陸棄

最近，跨大西洋的空氣似乎都變得緊繃起來。特朗普政府新版《國家安全戰略》一出爐，歐洲在美國全球版圖中的篇幅僅兩頁半，文風尖銳，警告歐洲未來二十年可能“面目全非”，比經濟衰退更危險的，是所謂“文明消亡前景”。幾天后，特朗普親口在采訪中稱歐盟為“軟弱的國家集團”，甚至直言歐洲領導人“十足蠢貨”。這不是外交辭令的口誤，而是赤裸裸的羞辱，是跨大西洋關系幾十年來少見的公開挑釁。

更有消息稱，特朗普計劃組建由美、中、印、日、俄組成的“核心五國集團”（C5），可能替代七國集團，徹底將英、法、德排除在外。俄羅斯官員梅德韋杰夫直言，這是對歐洲的公開羞辱。美歐之間原本的安全、經濟與價值觀三位一體的聯盟，正經歷前所未有的撕裂。從政策分歧到理念對立，從隱性齟齬到明面沖突，跨大西洋伙伴關系似乎在加速松動。

數字監管的摩擦，是這一裂痕的直觀表現。歐盟依據《數字服務法案》對美國X平臺開出1.2億歐元罰款，標志著歐盟數字主權的強硬宣示。過去幾年，歐盟對蘋果、谷歌等美企的罰款總額已超過36億歐元，這讓美國視之為挑戰其“數字霸權”。特朗普再三警告歐洲“非常小心”，威脅報復性關稅，務卿魯比奧和多位高官也加入抨擊行列。美歐在數字監管上的對抗，不只是經濟利益之爭，更折射出“規則共建”向“規則互斥”的轉變。

安全問題上，分歧愈發明顯。特朗普試圖打破美歐協同慣例，直接與俄羅斯接觸，引發歐洲焦慮。歐盟視俄烏問題為核心安全議題，堅決反對犧牲歐洲利益來換取快速停火。特朗普提出的所謂28點“和平計劃”，在英法德等國的修正下頻頻受阻，惹得白宮惱怒，指責歐洲“阻撓和平進程”。與此同時，北約這一美歐“壓艙石”也岌岌可危。特朗普要求北約各國軍費開支提高至GDP 5%，推卸防務責任的意圖昭然若揭。美國優先戰略與歐洲安全訴求的沖突，正讓跨大西洋關系搖搖欲墜。

曾經的價值同盟，也在加速瓦解。自由主義理念曾是西方的“膠水”，但特朗普第二任期的言行，徹底打破了這一基礎。今年2月，副總統萬斯在慕尼黑安全會議上公然指責歐洲“內部價值觀倒退”，質疑美歐是否還有共同議程。新版《國家安全戰略》再次警告歐洲可能面臨“文明消亡”，特朗普甚至聲稱將支持歐洲極右翼政客。氣候治理、移民政策等議題上，美歐立場日益背離，曾經的共識成了爭議源頭。

美歐矛盾為何急速升級？這背后是結構性裂變。冷戰時期，歐洲是遏制蘇聯的前沿，戰略價值顯赫；冷戰后，美國重心轉向亞太、反恐及西半球，歐洲逐漸從“戰略支點”淪為“戰略包袱”。特朗普的重擊，讓歐洲徹底認清了自己在美國全球戰略中的被動地位。經貿上，美歐本是主要伙伴，卻也直接競爭。美國施壓關稅，歐洲貿易保護主義抬頭，雙方經濟摩擦進一步升級。戰略文化差異進一步加劇，美國單邊主義與交易性外交與歐洲多邊協商的傳統，矛盾激化。

這種裂痕必然帶來溢出效應。歐洲正在加速戰略自主，謀求軍事和外交去風險。8000億歐元“重新武裝歐洲”計劃啟動，2030年力求實現“歐陸自主防衛”；防務工業加速布局，外交上頻繁訪華，積極拓展多元伙伴。特朗普意圖扶持歐洲極右翼，但民粹情緒和反美情緒高漲，右翼為避免被貼“里通外國”標簽，反而可能更旗幟鮮明地反對美國干涉。

在全球力量對比上，西方裂痕為其他大國提供了更多戰略空間。美歐分裂，給中等強國和全球南方國家創造了外交靈活性和回旋余地，推動全球治理動能加速轉換。自由主義“雙駕馬車”的內訌，讓西方影響力下降，多極化趨勢顯著。

跨大西洋關系的緊張，絕不是周期性摩擦，而是安全、經濟、價值觀三大支柱同時弱化的結構性裂變，是全球化時代大國利益和戰略格局深刻調整的必然結果。美國甩出的“下課通知”，讓歐洲從戰略盟友轉向戰略自立，而世界，也在默默調整方向，重新測算力量與秩序的新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