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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y遇見你》是一檔對話欄目。“Ivy·遇見你”本身是一種難得的緣分,“曾巧”本人希望跟“老友們”,用真實的對話,做有價值的內容。
在中國商業世界,絕大多數人都在努力“跟上變化”。但有少數人,是在持續“跑在變化前面”。
江南春屬于后者。
一年見上千個客戶、300多次航班、70多個直接匯報對象,這不是“拼體力”,而是一種持續運轉的能量系統。而他談“能量”的方式,也不是玄學,而是方法論:把見客戶當作行業掃描,把高頻記錄當成知識管理,把每一次啟發當成下一次迭代的觸發點。
外界看到的是“日程排滿縫隙”。
他看到的是“認知不能停下更新”。
也正是這種對認知不斷迭代的堅持,讓他把同樣的邏輯帶到了分眾的業務轉型上。他表示,分眾不再只滿足于“覆蓋4億城市主流消費人群”的流量優勢,希望將公司從過去的“高觸達、高關注、高頻次、高完播”升級為“可精準、可歸因、可互動、可優化”,實現從“四高”到“四可”的轉變,把傳統的流量規模優勢,重塑為真正可驗證、可運營的能力體系。
這是一次難得的對話。在這場長談里,有三個核心問題貫穿始終:
1.在極限節奏里,一個人的能量從哪里來?
2.在增長放緩的時代,企業的下一條曲線如何被重新定義?
3.在周期的反復拉扯中,什么東西被證明永遠不過時?
故事從一個簡單的問題開始——“一年見1000個客戶,你的能量從哪里來?”
一 01
自我修煉:
“一年見1000多客戶,能量還只開發了5%”
曾巧:你今天剛從外地飛回來,還連軸開會,這節奏很“卷”。你一直都這么工作嗎?
江南春:差不多,我一年飛300多次,客戶見1000多人,70多人直接匯報。很多人問我哪來那么多精力,我覺得不是體力問題,而是能量不同。
我學文學出身,對陽明心學很有共鳴“人的能量來自內在”。每個人天生都帶著宇宙的能量,只是沒被完全開發。比如當房子著火時,你會以從未有過的速度跑出去;如果有人要搶走你兒子人,你也會爆發出平時沒有的力量。人在特定環境下,會被激發出超出想象的能量場。
所以,人最大的修煉就是自我開發。每個人都是開發者,只是程度不同。像馬云、王陽明這類人,自我開發能力更強。
曾巧:你現在把能量開發了多少?
江南春:也許只有5%、10%。每個人的能量遠比自己想象的多,我們的內在就像一座寶藏,現在可能燈只亮了幾個角落,但整座寶藏還沒有被完全打開。
曾巧:一個人的時間有限,睡眠時間也有限。你如此高強度運轉,怎么靜下來保持思考和平衡?
江南春:我很多思考都在飛機上完成。見完客戶就記筆記,如果有新的啟發,我就會記下來,整理思路,記錄啟發。我手機里大概有3000多條這樣的記錄,我會定期整理,寫成文章或分享給同事,拉齊大家的思考。
我覺得,光忙沒用,關鍵是“認知的突破”。否則只是拼體力。柳井正說得好“你是在活著,還是只是在動?”如果我們只是機械地做事,沒有在每個階段都形成自我突破,那不算真正成長。
曾巧:你自己的突破周期大概是多久?
江南春:差不多半年到一年。突破往往是積累到一定程度后的突然拉伸。比如跟一些特別優秀的企業家聊天、喝茶,常能得到啟發。
我特別喜歡見客戶,因為他們都是各行各業的領軍者,行業洞察、管理思維都很有自己的獨到見解。每年我還會請咨詢公司來培訓或診斷問題,大概預留5000萬元預算,讓不同創意公司幫我們做項目、指出不足、提出改進。每次過程都能帶來很多新的想法。
我們會持續復盤業務,分析哪些銷售效率高、業績好,提煉他們的經驗,做成銷售手冊,形成知識體系。明年還會請咨詢公司,幫我們把國內外的銷售經驗體系化,沉淀成可復用的方法論。
曾巧:所以,你們是通過海外與國內、內外循環的認知,不斷沉淀。
江南春:對。一是知識管理,二是認知迭代,還要敢設更高目標。低目標容易形成負循環,高目標反而更容易達成,因為它帶來更高的資源和激勵。比如有人只想漲5%~10%,那就是自己玩;但要是敢提50%,并清楚要什么資源,我一定全力支持。高目標才能激發真正的動力——“志其高,得其中”。
曾巧:你一年見上千個客戶,幾乎每天都在飛,有沒有感覺“很累”的時候?
江南春:當然會。最大的累不是身體,而是心。體力累睡一覺就好,心累是看不到方向。但反過來只要知道自己在前進,就能扛過去。在稻盛和夫《活法》里,他說小時候家里得肺結核,照顧病人的人都沒被傳染,偏偏他感染了。他后來悟到:“一顆脆弱的心靈,連疾病都能吸引過來。”
曾巧:你每天這種高節奏,是天生精力旺盛,還是有特別的方式?
江南春:我不運動,也沒練過體力,走機場就夠了,每天兩個機場來回跑,也算運動了。我吃飯也講究,有時候客戶飯局聊完什么都沒吃就散了。我覺得身體狀態更多取決于心理。儒家講“上止正上”:上,是積極向上;止,是懂得適度;正,是正心正念。
人要保持平衡的心態。人生就像一只橘子,要么小而甜,要么大而酸。吃到大的就感恩它夠大,不要嫌它酸;吃到小的就感恩它夠甜,不要嫌它小。你若總是抱怨酸的、嫌棄小的,能量場自然就亂了。
曾巧:你有能量場受損的時候嗎?
江南春:當然也會。但我覺得中文系出身的人,看儒家、道家和佛家。儒家講人與社會的關系,道家講人與自然的關系,佛家講人與內心的關系。懂得這三層關系,其實能量場就不容易亂。
一 02
企業經營:
“分眾要從‘四高’到‘四可’”
曾巧:你覺得分眾的下一個增長曲線應該從哪里來?
江南春:分眾接下來要從“四高”轉向“四可”。所謂“四高”,大家都知道,即“高觸達、高關注、高頻次、高完播”。正是這“四高”,讓分眾在過去二十年成為全球最大的戶外媒體公司之一,一個千億級企業。
但問題是,做到“最大”就夠了嗎?肯定不夠。那我們下一步增長要向標桿學習。比如字節、騰訊、阿里,這些公司的營收、市值都比我們大幾十倍。那就得抄作業,看看人家強在哪。
曾巧:那你“抄”到了什么?
江南春:他們的廣告有幾個顯著特征:一可精準,二可歸因,三可互動,四可優化。而分眾要做的,就是把這“四可”融入自己的迭代。我們已經有5億人每天路過的流量基礎,但要在這個基礎上讓廣告更“可精準”。
曾巧:但分眾的基因畢竟是戶外,這個“可精準”怎么做?
江南春:基因沒變,但思維要變。
比如“可精準”,分眾原本的優勢是覆蓋5億城市主流人群,但我們要在此基礎上做到更精準。以前的精準是靠樓價、商圈、樓齡等靜態維度,現在我們通過阿里的數據能力,已經能知道哪些小區母嬰購買力最高、哪些小區精致媽媽集中、科技人群比例最高。這樣,我們能實現“千樓千面”的廣告內容分發。
“可互動”方面,我們推出了“碰一下”的廣告形式,觀眾看到廣告有興趣,只要輕輕一碰,就能跳出互動頁面、搶紅包、領取優惠券,甚至直達淘寶團購。廣告不再只是曝光,而是“可見即所得”,即時互動、即時轉化。
“可歸因”是另一大重點。過去戶外廣告很難追蹤效果,但今天不同了。我們跟京東、天貓、抖音都打通了數據鏈路。廣告打出去之后,可以追蹤有多少人被種草、多少新用戶被拉新、多少老用戶復購。比如我們會算“權重”:完全拉新占100%,看過廣告和沒看過廣告的差值是多少,都能量化。同時也不是只看廣告投放4周后的數據,而是持續追蹤30天、60天之后的回流變化。
最后是“可優化”。我們現在在淘寶閃購廣告上已做到每天、每城、每時段都在動態優化廣告版本。系統會通過AI實時判斷哪些素材效果更好,然后快速替換。比如,一天能運行上百個廣告版本,幾天后自動更新,以數據驅動創意優化。這意味著,分眾不只是“戶外媒體”,而是一個真正數據智能驅動的營銷平臺。
曾巧:從“四高”到“四可”是分眾的一個重大升級。那從“四高”到“四可”,你們投入了多大的成本?
江南春:這不是一次“重新投入”,而是我們過往積累的一次“能力升華”。
比如,早在2018年我們就開始做云端推送,如果今天還不能云端推送,那肯定不行了。之后我們遷移到阿里云,到了2020年左右開始做精準分發,也就是“千樓千面”的投放,把阿里巴巴的大數據能力融入分眾系統。后來我們又接入了抖音的火山引擎、京東的數據,這樣就能根據不同平臺的特性來優化策略:如果品牌在京東重點投放,我們就用京東數據;如果主打天貓或抖音,就用他們的數據體系。
到了2021—2022年,我們開始做“可歸因”,分析廣告投放后的數據回流,包括加購、關注、收藏、下單、瀏覽,以及抖音短視頻的瀏覽、互動和成交變化,形成“行動指數”。以及,對比看過廣告和沒看過廣告的用戶,發現前者行動指數普遍高出50%,就說明投放確實有效。最后數據也回流到后臺,沉淀成不同層級的受眾標簽,如A1、A2、A3、A4。
到了今年,上半年我們又正式推出了“可互動”,讓廣告不只是被看見,還能被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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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巧:主要是碰一下可互動?
江南春:“可互動”其實是今年1月我跟支付寶韓總聊出來的。當時我在機場試了他們的“碰一下”,突然想到這個功能完全可以在分眾上實現。我們從1月十幾號開會,到現在8月份,已經上線了60萬臺機器,年底前會全量覆蓋。
更重要的是,我們在七八月發現阿里巴巴在分眾發廣告時,采用了更高的要求,對不同城市、不同人群都做了差異化投放。以前我們一天最多幾十個版本,現在可能100多個版本同時跑,過兩三天又更新100個。雖然大家都在加班,但這是被客戶“逼”出來的能力升級。
曾巧:現在已經從“可觸達”升級到“可優化”了?
江南春:我當時還問他們,你們怎么更新這么快?他們說后臺能實時反饋效果,有反饋就能馬上優化。所以我就在想,能不能把這次七八月的實戰經驗沉淀下來,讓“可優化”成為體系化能力。
曾巧:這對創意和反饋要求都挺高的。
江南春:是的,一方面要有AI生成創意的能力,另一方面要有數據的實時反饋能力。像“可互動”“可優化”其實都是今年剛出來的概念,但我覺得未來兩三年,它會成為行業的核心趨勢,現在只是剛剛開始。
曾巧:你覺得分眾這次升級后,能從什么樣的規模邁向什么樣的規模?
江南春:這個問題我不太方便直接評論,畢竟是上市公司。但我覺得更關鍵的不是規模,而是自我突破。要看你能不能不斷和標桿企業對標、學習、迭代。就像余承東常說的,“當今所有都是垃圾”,意思是你必須不斷否定自己。一個企業如果五年后還覺得現在的產品很好,那說明它沒有迭代。
分眾過去做到千億級規模,但要邁向萬億級,靠的不是復制,而是自我革命。這中間的距離,本質上是你能不能持續打破自己。
一 03
行業:“見頂的是流量,見底的是內容”
曾巧:今年對很多企業來說可能都挺難的。你會覺得有難的時候嗎?
江南春:我覺得還好,關鍵是學會轉念,把困難當作未經冶煉的黃金,經歷火煉才能變成真正的含金量。
舉個例子,我們那一代人真的很幸運。1992年,我大學二年級就出來工作,從那時到現在,正好趕上中國最好的改革開放時代。你看看,那些歷史上的風浪:1997年金融風暴,2000年互聯網泡沫,我當時做廣告公司,也碰到很多公司倒閉。
甚至我在做分眾之前的十年賺了5000萬元,做分眾的頭5個月就燒完,但兩年七個月后在美股上市,市值一度86億美元,又一度又跌至6億美元。創業30年中,很多跌宕起伏,當前面燒光5000萬元,那時候我還能怎么辦?就是在一次次被打擊中,你學會承受、學會前進。所以經歷遠比眼前的挑戰重要。
曾巧:這真的是人生中最寶貴的一段。
江南春:我是大學二年級出去工作,去求爺爺告奶奶,什么資源也沒有。
那時候去某家報紙登廣告,為了等那位負責人,早上9點進門到5點鐘等在門口。不讓我進辦公室,我就在電梯口等著。那天他進進出出做事,每次經過電梯口都看到我。到下午4點多,他準備回去,說:“你別等了,我不會回來了。”結果我還是沒走。我一個人在電梯口等著,當時整棟樓幾乎都沒人在了,4點50的時候,他又回來拿包,看了我一眼后眼光中閃出了憐憫之心,最后他把我這條廣告登進去了。
你想想,如果那天我在4點多聽到他說“我不會回來了”,就回去跟客戶說不行,這單就沒了,而且以后客戶還會不會給我訂單?
所以,“沒有退路的時候,路才會出現。”當我們經歷過無數次這樣的過程,它也許會變成正循環。
曾巧:你這種“能量場”的形成,其實就是那種持續的堅韌和樂觀的慣性。
江南春:無數次的正循環。
我天生就比較樂觀,我第一次去廣告公司打工,工資只有300塊。工作的時候,后來說嘉定有個叫螞蟻口服液的公司,我就去聯系他們。我那時每天打幾百個電話,終于有人答應讓我見面,而且居然是董事長本人。
那天,我從華東師大騎單車去嘉定,根本不知道路有多遠。我約的12點到,然后早上7點出發,結果還遲到20分鐘,他正好去吃飯了。我就在公司門口等了一個小時,直到他回來,跟我聊了15分鐘。
后來我又騎車6個小時回學校,大概晚上7點多到校。因為學校吃飯很早,我就匆忙拿了飯盆沖過去,我那天很高興,雖然那天在烈日來回騎了十幾個小時,但我趕上了最后一口飯,有8兩米飯。當時我只有4毛錢伙食費,但因為每個菜都只剩一點點,師傅就把四五個缸里剩下的東西都倒給我了,用4個菜拌飯,特別香,我吃得特別滿足。
吃完我還去跳舞。晚上8點舞會不能錯過,回去沖了個冷水澡,又沖上舞廳,9點多結束還陪一個女生在荔灣河畔蕩了蕩,談一談情懷。
很多人可能會覺得,那天挺慘的。我卻覺得特好:我居然能讓一個董事長花15分鐘聽我說話;我還用4毛錢買了那么多菜;還跳了舞,看了星星。
這就是我天生的,我的風格。如果你哪天開始覺得“我今天真慘”,那就容易出事了。
曾巧:我跟很多創業者聊,都覺得今年賺一分錢都比去年難。但做企業又不能不增長,哪怕是微增長?
江南春:一個企業最難的時候,反而最值得期待。日子太好,企業會更容易松懈;日子最難,才會逼出真正突破。
我過去每次覺得“這次要不行了”,只要咬牙撐過去,回頭看十年,一切都變成財富。關鍵是相信時代、相信國家,堅持不退場,在重壓下升級認知和產品。所有艱難,其實都是武器沒升級的結果,要么你的商業模式老了,要么你的產品沒迭代。
曾巧:還是要倒逼企業家去打怪升級、持續迭代。而且營銷也已經到了一個拐點,很多以前行之有效的打法,現在好像都不靈了?
江南春:所有問題最終都要回歸產品。分眾的放大器只能把“真強”和“真弱”放大。你發現投放效率不夠高,往往不是廣告的問題,而是產品不夠強。而產品不夠強,根源就在于——你沒有迭代。
像現在大家都焦慮價格越卷越低,但“降價的焦慮要升維解”。
第一種升維產品要迭代,比如天貓88VIP,享受各種特權、免費退換,讓消費者覺得“花得值”;白象方便面通過“真高湯”升級產品感知,成本增加有限,銷量卻提升。第二種是痛點升級,泰蘭尼斯童鞋抓住孩子鞋的安全痛點,把“穩”變成核心價值,單價上千也能賣;第三個是情緒價值,名創優品賣充電寶,Hello Kitty、皮卡丘款能貴10塊、20塊就是因為它讓消費者“覺得開心”“更愿意帶”。
曾巧:很多企業在升級產品都會猶豫投入成本,你認為該怎么判斷一筆投入值不值得?
江南春:我們也在思考自己的“產品”如何迭代,比如做“四可”,設備是否要全面更新。成本高,但關鍵不是貴,而是你能不能刷新自己、向未來前進。如果你只想增長5%~10%,當然覺得成本高,是負利潤;那如果你定的是30%的目標,那這些投入就都合理了。目標不同,成本的意義也完全不一樣。
所以每一個偉大的公司,都會有一個和它資源不相稱的雄心。
曾巧:這個很贊同。但實現下來,其實是有gap的。
江南春:gap就在于你的能量場夠不夠強。一個人的心理能量不強,不管是員工還是老板,都會被困難拖下去。能量弱的時候,問題一堆;能量上來的時候,很多事有時候會迎刃而解。
曾巧:但我覺得創業者的心理一般都挺強,能堅持下來的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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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創業者要在一次次重壓下扛過來,創業這件事,沒有誰天生“能量場強”,很多時候是被現實一遍遍毒打,才能真正強大。
一 04
企業精神:“突破,就是跟自己較勁”
曾巧:你今年還在關注哪些重點?
江南春:我最近最關注組織活力。
我們剛請了喬諾咨詢來做課,里面很多老師是華為出身的。華為是典型的“嗷嗷叫”的組織嘛(笑)。
喬諾的七劍老師講了一句我印象特別深,華為的“十二字方針”:求賢若渴、揮金如土、殺人如麻。
求賢若渴,就是永遠在全社會找最優秀的人,不管是校招大學生,還是社會上的專家;揮金如土,就是舍得給最拼、最能打的人高回報,你該花的錢,不要省在關鍵人身上;殺人如麻,是指要淘汰掉后10%的員工。
很多公司就卡在這里:覺得這人跟了我好多年,不好意思下手。但組織不新陳代謝,就會僵化。
我聽完培訓課后,跟HR說:給我加個活,每周我自己要面試10個人。不管多忙,出差在路上我也要面。比如我去蘇州開會,路上要兩個小時,那兩個小時我就面一個人。晚上10點到12點也可以。沒有“擠不出的時間”,有的只是不夠重視。
曾巧:你認為你自己的領導風格是怎樣?
江南春:我喜歡扁平化。一方面,效率高,不需要層層匯報,信息傳來傳去會失真,所以我經常越級跨級決策。
其次,教練式領導。我希望直接有大概70個人向我匯報,把他們當作運動員,而我就是教練。直接分享經驗、指導怎么做、怎么改,讓他們成長,也讓團隊更高效。
曾巧:但有一個邏輯,一個好領導,他最多去管個7±2人。
江南春:這是西方理論,我不太相信。我走訪過很多中國企業,創始人直接管理五六十人、甚至六七十人也能高效運作,因為他們親自下場決策,效率最高。
當然,創始人模式有局限,未來創始人不在怎么辦?但在今天激烈的市場環境下,創始人在時,完全可以高效領導六七十人。沒人比創始人更了解公司、業務和每個人,也沒人像他一樣敢擔當決策。做錯了也沒關系,可以及時調整。
曾巧:不考慮第二個人?
江南春:你說的是接班人問題。不同的時代需要不同的領導。
喬布斯是蘋果那個時代的領導者,但他走后庫克帶領公司進入新階段,因為他已經把公司核心能力建立起來了。所以并不是必須一個人永遠在位。我們現在做的是建立可優化、可迭代的系統,把“四高”升級成“四可精準”,讓產品比別人高一個維度,并形成持續迭代能力。
這樣一來,請問江南春在不在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當然,如果產品沒有領先,組織能力和戰略就更關鍵。我很羨慕華為,他們有“基本法”,把核心思想和底層邏輯固化下來。未來二十年,我相信我們也會把企業核心方法論固化成可傳承的體系,讓下一代順著這個邏輯持續迭代升級。
曾巧:你在梳理所謂的“分眾”和“江南春精神”。
江南春:可以這么理解。一個公司公司要靠兩樣東西:基本法和知識管理。知識管理就是把經驗方法傳承下去,讓每個人都能用得上。比如新人培訓后可能就能達到“80分”。華為也是這樣,任總選對干部、升級武器,但方法和經驗固化成體系,公司就不完全依賴某個人。
曾巧:那你的“基本法”有想法了嗎?
江南春:還沒完全建立,但我在積累素材,像寫論文一樣,把大家的共識整合進去。基本法不是老板的,而是組織共識的產物,要經過失敗、踩坑和成功經驗累積。我會先做基本盤,讓同事貢獻內容,再總結前世今生,把標桿企業經驗整理出來,形成有邏輯的企業基本法。
曾巧:你覺得你的企業家精神是什么?
江南春:兩個字“突破”。本質上,企業家精神就是跟自己較勁,突破自己。每一次突破,你就會站上一個新的高度。如果不突破,你的人生就會像在重復自己,沒有濃度。
我一直覺得人生最重要的是“濃度”,而不是單純的長度。如果讀過《廊橋遺夢》的人會發現,那個主人公的一生長度并不算長,但他人生的最大價值濃度可能就在那四天里。所以我覺得,有濃度的人生,就是有高峰體驗的一生。高峰體驗越多,能量越高,這樣的人生才值得。
最終,我希望在死亡的時候,可以平靜地接受這一切,心里說:“我來過,無遺憾。”所以,企業家精神對我來說,就是在每個時間點都能突破自己,把自己推向新的高峰,把個人的能量場不斷開發到新的境界。
曾巧:哈哈,我也思考過這個問題。比如我們做靈眸大賞,我就想人的一生長度都是一樣的,但每一步走得質量不一樣,就像你的“濃度”理念一樣。
江南春:對,就是不能只是把人生當作喝水、喝牛奶那么簡單,而是要把每個過程的濃度凝結起來。
曾巧:我接觸很多創業者,大家都很拼,但有些人的狀態不太好。你怎么看“高強度工作”和生命狀態的關系?
江南春:我的觀察有點不一樣。很多七十歲以上還在工作的企業家,精神狀態特別好。工作強度大的人,生命力往往也強。人不是因為變老才停止工作,而是因為停止工作才變老。
當你一直在工作、在投入、在興奮的狀態里,活得會更有能量。你看那些企業家,一上臺拿起話筒,整個人都在發光。因為他熱愛、他投入。如果突然讓他們退休回家,反而可能老得更快。真正要珍惜的,不是“省命”,而是讓能量有出口。
而且現在很多人可能活到一百歲,七十歲根本不算老。關鍵是讓大腦保持在“工作狀態”。你看,阿爾茨海默、帕金森本質上是腦回路堵塞。如果每天思考、輸出、用腦,回路會越來越多、越來越通暢。我自己每天思考、寫筆記、做內容,反而更清醒。
未來五到十年,癌癥可能通過早篩、基因編輯變成慢性病,但阿爾茨海默、帕金森才是人類真正的挑戰。因為大腦只有“開發”,沒有“保養”,越用越強,停下來才會退化。
一 05
未來:“要立高目標,定位決定動力”
曾巧:現在的分眾和以前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江南春:以前我們是線下最中心化的媒體;現在,我們是一個具備互聯網能力、能實現品效協同的中心化媒體。既能在大場景中引爆品牌,也能像互聯網一樣做精準分發。比如你可以選擇在禮拜五、某個城市、某個寫字樓,只投“看蘇超”的人群,定制一句“吃肯德基,為蘇超加油”,只做4000塊屏。這樣的能力,讓我們從“中心化傳播”走向“場景化運營”。
曾巧:分眾能保持活力最核心的原因是什么?
江南春:核心在于立高目標,定位決定動力。你想成為什么?如果目標只是“做最大的戶外廣告公司”,那我們早就做到了,也就沒有繼續向前的理由。
所以,我們的目標是如何成為線下第一大媒體,同時具備先進性、互聯網能力,甚至AI能力的線下媒體。
我認為未來線下和線上會融合:線下能產生物理場景的流量,線上能實現數據化洞察。幾十億人路過你的線下場景,你怎么形成強有力、可分化的價值,這是核心能力。
曾巧:你怎么看當下中國品牌在全球范圍內的機會?分眾在這里面能發揮什么作用?
江南春:我覺得中國有三個紅利:
1.中國品牌崛起,越來越多中國品牌開始有競爭力。
2.頭部品牌紅利,真正能在世界級市場競爭的品牌,仍然是少數,遵循二八原則。
3.出海紅利,有能力把中國品牌推向全球,與世界競爭。
順著這三個紅利,分眾可以助推中國品牌走向世界。這讓我想起上次新浪的鄧慶旭問我:“你的墓志銘是什么?”我沒想過,但如果要說,我希望有一天,在全球各地的超市里,能看到我推出來的這些中國品牌。如果能做到這一點,我覺得一生就沒有遺憾了。
曾巧:現在推成功了多少個?
江南春:已經推成挺多了。企業成功當然是老板和團隊的功勞,但關鍵在于,我們有沒有在背后提供過真正的助力。現在中國TOP100品牌里有87個選擇了分眾,我希望未來不僅是“選擇”,而是“主選、首選”,并且在它們的增長中發揮革命性作用。
同時,我們也要幫助品牌出海。分眾已進入17個國家,未來希望擴展到三五十個。現在韓國體量已經很大了,新加坡、馬來西亞也在快跑;我們同時推進巴西、墨西哥,澳洲和加拿大也在鋪。接下來還會進入英國,整體都在往前沖。
來源:《Ivy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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