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軍艦島”孤島上，當年中國勞工幾乎無路可逃

來源：人民日報

今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日本軍國主義發動的侵略戰爭給中國人民帶來深重災難，強征和奴役中國勞工是嚴重罪行之一。發動侵略戰爭期間，日本政府為了彌補國內勞動力的不足，在中國先后強征約4萬名中國勞工赴日本從事繁重的苦役，近7000人死于嚴酷的環境以及事故、疾病等。近日，本報記者赴日本多地探訪多處強征和奴役中國勞工遺跡并采訪日本相關人士。日本有識之士表示，日本應當銘記并捍衛歷史真相，反思強征和奴役中國勞工罪行。

“在這樣一座孤島上，當年的勞工幾乎無路可逃”

記者從日本長崎港出發，乘坐客船駛向“軍艦島”。海風掠過海面，“軍艦島”如一頭黑色巨獸映入眼簾（見圖，本報記者朱玥穎攝）。

“軍艦島”又名端島。由于附近海域蘊藏優質煤炭，該島于1890年被日本三菱公司購買并開發，經多次填海擴建，發展為當時日本的煤炭工業基地。因外形酷似日本戰艦土佐號，該島被稱為“軍艦島”。1939年起，三菱公司大量征用朝鮮半島勞工采礦，1943年又強征大量中國戰俘，大批中朝勞工死于非命。1974年，日本關閉大量煤礦，“軍艦島”被廢棄。

“軍艦島”氣候條件惡劣，全年僅約百日可登島。造訪當日，天氣晴好，記者得以成功隨團登島。在島上參觀約50分鐘，導游主要講解島嶼歷史與建筑。工作人員多次提醒，島上建筑老舊，隨時可能坍塌，嚴禁進入未開放區域。記者了解到，“軍艦島”煤礦礦井的開采作業在海面以下1000米處，勞工需要忍受30攝氏度高溫、95%濕度的工作環境，還要提防瓦斯爆炸。一名參觀者感慨道：“在這樣一座孤島上，當年的勞工幾乎無路可逃，只能忍受重壓，令人唏噓與痛心。”

距離長崎港不遠的長崎人權和平資料館揭示了日本強制中國勞工勞動的罪行。資料館內，醒目的展板上赫然寫著中國勞工李慶云的證言：1944年，“軍艦島”礦坑內瓦斯泄漏，現場監工命令封閉洞口，5分鐘后兩名中國勞工仍未返回，卻無人救助。李慶云及同伴表示抗議。一名自稱礦長的日本人呵斥道：“你們是我們花錢買的，必須干活。”隨后，日本警察持刀槍威逼，仍有5人拒絕下井。他們被關入拘留室，遭棍棒、皮帶毆打，被斷掉水和食物的供應。

一名日本參觀者在長崎人權和平資料館的留言欄上寫道：“這些非人道的行為令人難以直視。通過照片和當事人證言，我了解到了日本人竟然曾多次實施非人道的行為。保持對過去的反思與警醒至關重要，我由衷希望日本社會能夠持續反思與警醒。”

“歷史真相不可抹殺，必須銘記于心，警示后人”

北到北海道，南到九州，日本在侵華戰爭期間強征和奴役中國勞工的案例不勝枚舉。根據日本僑報社出版的《強制征用中國勞工死難者慰靈碑資料集》一書，1942年11月，日本內閣通過了《關于向日本內地移進華人勞工事項》的決定，以解決日益嚴重的勞動力不足問題。大量勞工在沒有基本人權保障的情況下被迫從事勞役，遭受非人道的虐待與迫害。據日方資料統計，僅在日本死亡的中國勞工人數就達6830人。

長崎人權和平資料館展出的日本東方出版社出版的《中國人強制征用》指出，日本政府于1994年6月在國會會議上承認了強制擄掠中國人勞動的事實。日本《外務省報告書》中僅記載了從上海、吳淞、連云港、青島、大連等6個港口運往日本38935人，卻未提及從中國各地的俘虜收容所到港口之間“減少”的人員。

2015年，在巨大的爭議中，包括“軍艦島”等在內的23處日本“明治工業革命遺址”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納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2018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委員會做出決定，要求日本在宣傳“明治工業革命遺址”申遺經過時充分介紹其強征勞工的歷史。日方對此卻無動于衷。2021年7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委員會對日本在宣傳“軍艦島”等“明治工業革命遺址”時未充分介紹強征勞工等歷史“深表遺憾”，指出日本政府未能兌現申遺過程中向國際社會作出的承諾，同時要求日方采取措施，讓公眾了解被強征勞工在戰時被迫從事嚴酷勞動的歷史。

在長崎和平公園，“中國人原爆犧牲者追悼碑”前擺放著來自中國的礦泉水，以慰藉逝者。追悼碑上寫道：長崎縣內，崎戶的26名勞工和鹿町的6名勞工被關押在長崎浦上支部監獄，成為原子彈爆炸的遇難者。該監獄正是如今長崎和平公園的所在地。

日本僑報社社長段景子介紹，長崎和平公園是為悼念1945年8月9日原子彈爆炸事件而建，在各方努力下，園內于2008年矗立起悼念中國遇難勞工的“中國人原爆犧牲者追悼碑”。“多年來，日本一再強調自己作為廣島、長崎原子彈受害者的立場，卻對其在亞洲國家的侵略與加害歷史避而不談。但歷史真相不可抹殺，必須銘記于心，警示后人。”段景子說。

“希望日本社會能反思過去、正視歷史”

如今，在日本各地，一些地方政府、民間友好團體和普通市民等，基于對日本侵華戰爭的深刻反省、對遇難者的哀悼以及促進日中友好的決心，為被強征的中國殉難勞工建立慰靈碑，并舉辦慰靈活動。

在福岡縣大牟田市宮浦煤炭紀念公園，廢棄運煤設備和車輛滿布鐵銹，煙囪孤立天際，荒草覆蓋舊路。不久前，這里舉行了第十三屆三井三池煤礦宮浦坑中國遇難勞工悼念儀式。日本政府曾強擄574名中國人到三井三池煤礦的宮浦坑從事嚴酷勞役，其中44人殉難。2013年7月，三井三池煤礦宮浦坑中國人殉難者慰靈碑落成，現在每年該地都會舉行悼念儀式。

今年的悼念儀式上，中國駐福岡總領事楊慶東向遇難同胞致以深切哀悼并表示，希望以本次悼念儀式為契機，讓更多日本民眾特別是青少年進一步了解歷史真相，與中方共同守護歷史真相，讓和平的薪火代代相傳。日本共產黨大牟田地區委員會副委員長橋積和雄表示，時值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的重要節點，日本社會要以史為鑒、面向未來，以實際行動促進世界和平與多元共生。

今年7月，相模湖水庫建設死難者聯合追悼活動在日本神奈川縣舉行。1940年至1947年，日本先后征用勞工360萬人次修建相模湖水庫，其中包括被侵華日軍強擄到日本的近300名中國勞工。由于極其惡劣的勞動環境加上遭受非人欺凌，大量勞工在水庫修建過程中不幸離世，其中有姓名記載的死難中國勞工就有28人。

為守護這段歷史真相，日本有識之士1976年成立“相模湖水庫歷史記錄會”，挖掘為修建這座水庫而殉難的多國勞工的資料，并從1979年開始每年舉行追悼活動，至今已堅持近半個世紀。該記錄會創始成員之一、現任會長橋本登志子表示：“正因為是負面歷史，就更不能將其掩蓋。希望日本社會能反思過去、正視歷史。”

日本民間團體“撫順奇跡繼承會”成員、遇難中國勞工研究專家青木茂對記者表示：“侵華戰爭期間，許多中國勞工在日本付出了血淚與生命。長期以來，日本在歷史教育中刻意弱化或避而不談強制勞工勞動等事實，對侵略歷史選擇性呈現。這種教育方式不僅影響了日本民眾對歷史的真實認知，也使日本年輕一代形成片面甚至扭曲的歷史觀念。唯有正視歷史，才能更好地面向未來。”

原標題：本報記者探訪日本多處強征和奴役中國勞工遺跡——“唯有正視歷史，才能更好地面向未來”（第一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