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思明是非，哲韻照塵宸

文|幸福娃

讀到“清思明是非，哲韻照塵宸”這句詩時，心里倒是靜了一靜。這十個字，沒有華麗的雕琢，卻有筋骨在里頭。

我們常抱怨日子過得糊涂，是非纏繞，心不得安寧，怕不是別的，恰是少了這一點“清思”，缺了這一縷“哲韻”。

先說這“清思”。思，誰沒有呢？念頭如夏夜的流螢，忽明忽暗，紛紛擾擾。

我們想得太多，又太雜了，欲望的、怨懟的、攀比的、恐懼的，一層層疊上來，像久未擦拭的窗玻璃，蒙了厚厚的塵，看出去的世界，自然也就失了真顏色，歪了真形狀。

何為“清思”？我想，大約就是一種澄澈的、不染雜質的內心觀照罷。它像深潭里的水，靜了，泥沙沉底，便能清清楚楚映出天光云影，一枝一葉。

有了這份清明，是非才得以“明”。世間許多事，本不是那么非黑即白，人心里的曲直，也常因立場、利益攪成一團亂麻。

我們爭吵、煩惱，往往不是為著那件事的本來面目，倒是為自己心里那一片渾濁的倒影在較勁。清思，便是將自家的心鏡先拂拭干凈了。

事情來了，不急著下論斷，不忙著站陣營，且讓它在心里那面澄明的鏡子上安安穩穩地落一落，照一照。

這時節，哪是理，哪是情；哪是公義，哪是私心；哪是根本，哪是枝節，便漸漸有了分曉。

這“明”，不是外頭強加給你的一個標尺，是你內心清輝自照，自然生出的亮光。

自己心里亮堂了，外頭的路，縱使崎嶇，也才好一步一步踏實了走。

再說那“哲韻”。一聽“哲”字，有人或許要畏難，覺得是高頭講章，是書齋里老學究的玩意，與柴米油鹽的塵世日子不相干。

這實在是誤解了。韻者，余味也，聲外之響也。哲韻，未必是體系嚴密的哲學道理，它更像是一種看透世情后的溫潤與通透，是理解了生活底色的悲歡之后，依然保有的那份從容與涵泳。

這哲韻，不是高高在上的太陽，光芒萬丈，刺得人睜不開眼；它倒像是夜晚的月光，或是冬日爐火透過窗紗的那一點暈黃，靜靜地、毫不張揚地照著我們的“塵宸”——這滿是塵土的人間居所。

塵世多煩擾，宸宇之下，無非是飲食男女，功名利祿，生老病死的尋常光景，日復一日，難免覺得瑣碎、困頓，甚至無聊。此時，若心底能存著一點哲韻，便不同了。

那點韻致，教你曉得“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是怎的匆遽，于是對眼前的擁有，便多一分珍惜，少一分怨懟；教你明白“不如意事常八九”。

于是對坎坷挫折，便多一分坦然，少一分驚惶；更教你體悟“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于是對他人，便多一分寬厚與悲憫，少一分苛責與計較。

它不改變塵土的存在，卻改變了你看待塵土的目光與心境。它讓你在卑微里看見莊嚴，在有限中觸碰無限，在必然的勞碌與短暫的休憩里，都能品出一絲屬于自己的、安穩的滋味。

清思與哲韻，這兩樣物事，原是一體兩面，互為滋養的。

沒有清明的思考，所謂的哲理容易流為空談，甚至成為偏執的借口；而沒有一點哲理的韻致滋養，人的清明又容易變成冰冷的計較，失了溫度。

清思是水，哲韻便是水中的鹽；水無鹽則淡而無味，鹽離水則無法調和。

它們共同作用，便是在我們這充滿煙火氣的人生里，調和出一種既清醒又溫厚、既明辨又涵容的生存姿態。

這姿態，大約便是一種“內在的安寧”罷。外頭的世界，風雨琳瑯，聲音嘈雜，是非的浪頭一個接一個打來。

我們左右不了風，也平息不了浪，但我們或許可以，在自己的心里，修一座小小的、堅固的燈塔。

以清思為燈芯，以哲韻為燈油，讓那一點光，雖不奪目，卻能恒久地亮著。

它照不亮整個世界，但足以照亮你腳下的一方甲板，讓你在顛簸中不至于迷失，在黑暗里不至于恐懼。你知道風浪總會過去，而內心的光，是自己可以守護的。

說到底，人生在世，活的就是一個心境。境由心生，心若是一池渾水，倒映出的世界便是扭曲的、令人煩躁的；心若是一泓清泉，即便外物紛紜，映照出的，也自有其澄澈的秩序與靜美。

我們讀些書，經歷些事，思索些道理，所求為何呢？未必是要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業，很多時候，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活得明白一點，舒心一點。

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能愛這生活，能于平凡甚或艱辛的日常里，咀嚼出那么一點悠長的、屬于自己的真味。

“清思明是非，哲韻照塵宸”。愿我們都能在奔忙的生涯里，偶爾駐足，拂拭心鏡，涵養性靈。讓清思為我們辨明方向，讓哲韻為我們溫暖行程。

如此，縱使身居塵宸，心亦可游于澄明之境，活得坦然而篤定，像一棵樹，安靜地扎根，從容地生長，無論晴雨，都自有一片清涼的蔭，與一份向上的、沉靜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