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南下9歲小女兵與
四川新津的革命記憶
陳雅琴
我9歲當兵,又參加了南下入川的征程,人們有些不解、好奇。現在就說說我參軍、南下前后的一些經歷,從我這個側面了解當時南下的精神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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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雅琴
大約在我7歲時母親病故,我跟隨教書的父親生活。1949年初,父親帶著我考進西北軍政大學,在軍大圖書館當管理員。父親在圖書館工作,我就獨自一人在軍大院內玩耍。一天,院子里來了兩位穿軍裝的人,他們向我走來,沒有說什么,一邊一個牽著我就走,把我領到了軍大文工團。當時軍大文工團的土臺上正在排練歌劇《盼望解放軍》。領我的大個子軍人就讓我上臺扮演劇中的一個小女孩。這天,9歲的我就參軍了,成了軍大文工團的一名小演員。事后,我才知道領我到文工團的,一位是團長劉星火,一位是政治協理員肖世俊,他們是西北軍大的首長。在鐘師統、李長路副校長的安排下,我被接到了文工團。在文工團,領導和大同志們都挺喜歡我的,各方面都給予我無微不至的關愛和照顧,我也給他們增加了不少的麻煩和負擔。
當天,部隊給我發了一床灰布被子,一套灰色軍服和軍鞋。那軍衣大了還好改,可那雙又大又結實的厚底布鞋改起來很困難,班長和大姐姐們想法找來一把刀,用刀從鞋腰處切斷鞋底,把前半部分縫合起來,一雙合腳的鞋就改好了,穿在腳上圓圓的,大姐姐們玩笑地稱為“包子鞋”。我穿上改好的軍衣和布鞋,扎上腰帶,打上綁腿,戴上軍帽可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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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陳雅琴(右)與戰友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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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國慶,南下途中西軍大文工團大姐們給陳雅琴(右下)織毛衣。
1949年11月28日,全校師生在軍大操場,聽了敬愛的賀龍司令員向大西南挺進的動員報告。我們文工團隨校部步行到西安市,又乘上悶罐火車到了寶雞。文工團一分為二,我被分到第一梯隊,乘汽車入川。翻過秦嶺到了廣元,天色已晚,大家整齊地坐在路邊。劉團長叫我,“雅琴,指揮大家唱歌!”我就指揮大家唱了《解放軍和老百姓是一家人》等歌,引來了不少群眾圍觀。
第二天,我們坐著汽車,傍晚時進入了成都市區。車篷被封得嚴嚴的,我就從車篷縫中向外看,看到了抗日戰士拿槍的塑像。天黑時到了新津河前的一個鎮子,我們就在此過夜。女同志被安排在一個過道的房中,在去的路上我看到白白的一片,以為是塊大石板,就縱身往上一跳,哎呀!跳進了地內的一個大糞池,糞水淹到了我的肩膀。大姐們使大勁、費大力才把我拖了上來,趕忙為我擦洗,折騰了一晚上。我的一時失誤又給大家增加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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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南下入川在新津一學校操場上,陳雅琴(二排中)與全班女戰友合影。
第二天一早,我們乘船過了新津河,到了新津縣城邊的一個學校住了下來。新津解放后,主力部隊去執行任務,留下少數部隊守城。一天夜里,國民黨的殘余勢力和土匪來攻城,在這緊急時刻,我們文工團也派去守城,男同志發槍和子彈,女同志每人發一顆手榴彈,參加保衛新津城的戰斗。那晚我被留在學校看守背包和樂器。只聽到槍聲四起,子彈嗖嗖地就像從我頭上、腳下飛過一樣。天色漸亮,匪徒們撤退了,我度過了一個難忘之夜。
住在新津這所學校時,西北軍大李長路副校長,蘇參謀長、黃榮忠教育長、戴伯行教育長及校部多位領導前來看望我們,并與我們合影留念。我留下了這些珍貴的老照片。其中最難忘戴伯行教育長單獨與我的合影,這是黃榮忠教育長親自送給我的。還有一張西北軍大首長們看望我們時的合影照底片,我一直保存在身邊。這些照片見證了西北軍大南下的征途,見證了我的成長。記得軍大首長們坐著小汽車走了,我在后邊追著跑著,一邊招手一邊哭,直到看不見了,好舍不得啊!西北軍大收留養育了我,沒有西北軍大,就沒有我今天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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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文工團在新津城謝家園子合影(二排右3為陳雅琴)
1950年3月,我們從城外學校搬到了城里一處叫謝家園子的地方駐扎,軍大文工團第一梯隊就歸入十八兵團工兵師文工團。在這里,團里接受了上級交給的一個任務。據當地老鄉報告,在新津城外的古寺純陽觀內,藏有國民黨四川省主席王陵基的財物,我們團二十多位男同志,真槍實彈乘了兩輛大卡車,到純陽觀老和尚處取回了幾十個大箱子。全團忙著進行清理、登記、造冊后上交,我看到有瓷器、字畫、書籍、相冊、衣服等。其中有一套王陵基穿的帶有肩章的將帥服被團里留下,作為我們當時上街表演節目時扮演蔣介石的演員穿的服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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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文工團在新津街上進行宣傳時的合影(前中為陳雅琴)
我們在新津,除了上街參加宣傳游行活動外,就是為起義的部隊進行慰問演出。此間還發生了一件非常危險、心有余悸的戰情。那天我們化了妝,穿好演出服,帶上道具樂器,坐上了接我們前去演出的汽車。正待出發時,接到上級指示,停止此次演出。劉團長集合對大家說:“我們去慰問演出的起義部隊中,有一個營謀劃,趁我們演出時開槍消滅我們,他們拉上隊伍叛變,上山打游擊。有人覺醒及時向領導匯報了此事,才避免了此事的發生。”那時土匪很囂張,我們還說聽派到起義部隊任“指導員”工作的我解放軍代表,有的被叛匪殺害了,剛解放時的形勢挺緊張的。
為了給部隊和群眾進行憶苦教育,我們連夜排出了歌劇《血淚仇》,我扮演劇中的小狗娃。當演到父親被抓壯丁,在逃難的路上媽媽和奶奶被匪兵打死,狗娃撲在親人身上號啕大哭,哭得喊天叫地,那凄慘的哭叫聲,感染了臺下的觀眾,哭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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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劉胡蘭》演出劇照(左2為陳雅琴)
我們還趕排出了歌劇《劉胡蘭》,當演到劇中敵人的大胡子連長用鍘刀鍘劉胡蘭時,臺下口號聲不斷,“打倒國民黨反動派”“打倒大胡子”“為劉胡蘭報仇”。有的戰士激動地拿著槍,要上臺來打大胡子。我們還排演了歌劇《白毛女》。這些劇目的演出,對當時的部隊和群眾起到了很大的教育鼓舞作用。我們自己扛著幕布、汽燈,自己裝卸臺,從新津到邛崍,又轉到雅安、天全、南池子等地,天天轉場為部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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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援進藏司令部首長在一起(左起:徐參謀長、譚善和司令員、譚冠三政委、劉月生主任、吳副主任)
不久,我們文工團與二野軍政大學文訓隊合并為西南軍區工兵縱隊文工團,又為支援進藏司令部文工團。在工兵縱隊及進藏司令部司令員譚善和、政委譚冠三領導下,參加修筑康藏公路。文工團二隊爬雪山,過大渡河在康藏公路上與筑路部隊同甘苦共患難,為筑路部隊服務,受到西南軍區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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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3月,歡送部隊入康藏鐵路演出合影(中為陳雅琴)
1951年7月,文工團改為西南軍區工兵部隊文工團,參加修建成渝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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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慶祝成渝鐵路通車,工兵部隊文工團在簡陽合影(前排中為陳雅琴)
1952年7月1日,成渝鐵路全線通車后,文工團大部分同志赴朝參戰,有的被派到重慶大學速成班學習文化。1952年底,我和少部分戰友被分配到四川省軍區文工團,繼續留在部隊文工團工作。1982年,我從部隊轉業,被分配到成都市體育局人事處工作,1995年離休。
作者簡介
陳雅琴,1940年1月生,山西靜樂人,中共黨員。1949年3月參加西北軍政大學文工團。1950年3月在十八兵團工兵師文工團。1951年至1952年7月,西南軍區工兵部隊及支援進藏司令部文工團,西南軍區工兵部隊文工團。1952年底在四川軍區文工團,1955年為成都軍區戰旗文工團至1982年3月轉業到成都市體育局。1995年8月離休。歷任演員、舞蹈隊教員、分隊長、副隊長。在地方任主任科員,正處級、副局長級調研員。
來源:方志新津(選自南下四川《九歲小女兵的南下征途》)
作者:陳雅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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