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總理,這酒絕對不能喝!”
1973年6月9日晚上,延安地委的食堂里,空氣突然安靜得可怕,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保健醫生張佐良急得臉都白了,差點就要不顧規矩沖上去奪杯子,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這個醫生為什么敢在國宴場合這么“放肆”。
沒人知道,這杯酒喝下去,就是要周恩來的命。
但周恩來手里的酒杯端得穩穩的,連晃都沒晃一下,他看著滿屋子的延安干部,眼神里是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決絕,這酒,他非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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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這事兒吧,得從22個小時前說起。
一九七三年的北京,六月的天氣已經有點燥熱了,但更燥熱的是當時的外交氣氛,越南總理范文同來了,那會兒越南那邊仗打得正兇,張口就是81個億的援助。
說實話,這數字擱誰頭上都得頭大,咱們自己褲腰帶還勒得緊緊的呢,這筆錢在當時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周恩來接這個活兒的時候,身體其實已經快垮了。
那時候距離他確診膀胱癌已經過去了一年多,就在見范文同的前幾天,他連續工作了30多個小時沒合眼,這是個什么概念?就是鐵打的人也熬成了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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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衛生間剃胡子,他身子一歪,竟然靠著鏡子就睡著了。
這畫面,讓當時站在門口的警衛員看得心里直發酸,那個曾經在黃埔軍校意氣風發的政治部主任,那個在萬隆會議上舌戰群儒的外交家,現在瘦得脫了相,臉頰凹陷,連走路都帶飄。
醒過來第一句話不是喊累,而是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說怪他自己,睡著了,要遲到了。
也就是這么個身體狀況,他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決定,陪范文同去一趟延安。
有人說這是為了外交,為了讓越南人看看中國老區的真實情況,好讓他們知道那81億咱們真拿不出來。
這話沒錯,但只說對了一半。
對于周恩來來說,這不僅僅是外交,這是回家,也就是這一趟,成了他和延安的永別。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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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三年6月9日這一天,延安的老天爺那是真給面子。
本來延安正鬧旱災,地里的土干得冒煙,莊稼都要枯死了,可就在專機落地的那個上午,天上突然飄起了雨星子,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老百姓都說,這是總理把雨水帶回來了,這是吉兆。
上午10點,飛機輪子剛挨著地,周恩來就坐不住了。
艙門一開,他第一個沖了出來,那可是75歲的老人啊,還是個重癥癌癥患者,那股子急切勁兒,就像是離家多年的游子看見了娘親。
他又回老家了。
這句話一出來,那種感情是裝不出的,周圍歡迎的人群一下子就炸了,歡呼聲哪怕隔著幾里地都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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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往城里開的時候,那場面簡直了,延安的老百姓那是真熱情,不管不顧地往車前涌,就為了看一眼總理。
周恩來把車窗搖下來,身子探出去一半,在那揮手,司機嚇得手心冒汗,生怕出點啥意外,可周恩來卻讓司機開慢點,再慢點,讓他多看看。
到了延安地委招待所,也就是那個年代最好的賓館,發生了一件特別戳人心窩子的事兒。
招待所的服務員給總理房間準備了點吃的,也就是紅棗、核桃、蘋果這幾樣土特產,要是換個領導,這也就是個標準配置。
可周恩來進屋一看,盯著茶幾上的紅棗,愣是看了半天沒動彈。
那種眼神,怎么形容呢?就像是看到了闊別幾十年的老戰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顫巍巍地拿起來一顆紅棗,放進嘴里。
他說,終于吃到延安的紅棗了。
這一口紅棗,他等了26年,這中間的酸甜苦辣,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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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飯的時候,細節更讓人破防。
招待所也是費了心思,給外賓那是大魚大肉伺候著,生怕怠慢了貴客,給總理也準備了四菜一湯,還有細面饅頭。
在當時,這絕對是過年的待遇,一般人家一年到頭也吃不上這一頓。
可周恩來一看桌上的飯菜,眉頭就皺起來了,他把細面饅頭推到一邊,問服務員要了一碗小米飯。
吃完飯,碗里還剩幾粒米和一點油花,要是這年頭的年輕人看到接下來的操作,估計得驚掉下巴。
這一國總理,竟然端起碗,往里倒了點白開水,晃了晃,把那點油花和米粒涮干凈,然后仰頭喝了下去。
這是作秀嗎?
你要是看看他隨身帶的東西,就知道這絕對不是作秀。
他用的那個漱口杯,是那種最老式的搪瓷杯,上面印著中國制造四個字,因為用的年頭太長,瓷都掉了一塊,露出了里面的黑鐵皮,看著都剌嘴。
更絕的是那條毛巾,服務員收拾房間的時候都看傻了,那毛巾洗得發硬發黃不說,中間磨得薄薄一層,拿起來對著燈光一看,跟紗布似的,全是眼兒。
就這,還是國務院總理的行頭。
當時招待所的幾個小姑娘,看著這些東西,躲在走廊角落里抹眼淚,她們想不通,總理在北京咋過得這么苦呢?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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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大雷,爆在下午。
周恩來提出要去楊家嶺看看,那是他當年住過的地方,那是中共中央的老窩子,那里的老鄉跟他都是老熟人。
按照常理,聽說總理回來了,老鄉們不得敲鑼打鼓地出來迎接?不得把路都給堵得水泄不通?
可怪事發生了。
車隊到了楊家嶺,街道上靜悄悄的,連個鬼影都沒有,太陽明晃晃地掛在天上,大白天的,家家戶戶大門緊閉,有的還掛著鎖。
這不僅是冷清,簡直是詭異。
周恩來臉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了,他下了車,走到一戶老鄰居門口,敲了敲門,沒動靜,又走到另一家,還是沒動靜。
這不對勁。
周恩來轉過身,盯著陪同的延安地委副書記土金,那眼神犀利得像把刀子,問這是怎么回事,老鄉們都哪去了。
土金支支吾吾,額頭上全是汗,半天崩不出個屁來,這事兒他不敢說,也不能說。
在周恩來的一再追問下,旁邊的一個大隊支書實在扛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帶著哭腔說了實話。
并不是老鄉們不愿意見總理,是大家伙兒窮,家里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褲子都是露肉的,聽說總理帶了外賓來,怕給總理丟臉,怕給國家丟臉,大白天的只能躲在家里不敢出來見人。
這一番話,像晴天霹靂一樣砸在周恩來頭上。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都凝固了。
周恩來站在那兒,身子晃了兩下,這位經歷過長征、經歷過抗戰、見慣了生死的大總理,眼淚唰地一下就下來了。
他沒有責怪任何人,他只是責怪他自己。
他喃喃自語說他看不到這一天了,然后突然抬起頭,對著在場的干部們,也是對著那緊閉的一扇扇門,痛心疾首地說這是他的錯。
他說解放都這么多年了,老區人民還過著這么苦的日子,他這個總理沒當好,他對不起延安人民。
那天下午,楊家嶺的空氣都是咸的,那是淚水的味道。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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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對周恩來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他是個完美主義者,他這一輩子都在為這個國家操勞,可當他看到自己拼了命想要守護的人民,還在餓肚子,還在衣不蔽體的時候,那種挫敗感和愧疚感,比殺了他還難受。
這種情緒,一直延續到了晚上的宴會。
也就是文章開頭提到的那一幕。
那天晚上,延安地委請吃飯,說是宴會,其實菜色也很簡單。
席間,地委書記匯報工作,說延安現在還有七個縣是貧困縣,老百姓連玉米面糊糊都喝不飽,一家五口人蓋一床被子。
周恩來聽著聽著,飯是一口也吃不下了。
他端起酒杯,里面裝的是當地產的西鳳酒。
此時此刻,他的保健醫生張佐良在旁邊拼命打眼色,甚至顧不得禮儀出聲阻攔,要知道,對于膀胱癌患者來說,酒精就是催化劑,喝下去就是在加速病變,就是在加速死亡。
周恩來當然知道。
但他把醫生推開了,他環視了一圈在座的延安干部,那眼神里既有嚴厲的鞭策,也有深沉的期許。
他問延安能不能三年變面貌,五年糧食翻一番。
他問得很大聲,聲音里帶著顫抖。
地委的干部們一個個站得筆直,大聲回答能。
周恩來大喝一聲好,以此為憑,他干了。
說完,他一仰脖子,把那杯烈酒悶了下去。
這一杯酒,喝的是豪氣嗎?不,這喝的是命,他是想用自己的命,去換延安干部們的一股子勁兒,去逼出延安的一個未來。
喝完這杯酒,他又倒了一杯,挨個去敬那些縣委書記、縣長,每敬一個人,他都要叮囑一句,一定要讓老百姓吃飽飯。
那天晚上,周恩來喝了不少,回到房間后,尿血更嚴重了。
但他沒跟任何人說,只是一個人默默地忍著疼,在深夜里處理著北京發來的加急電報。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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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也就是6月10日,周恩來又做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要去爬寶塔山。
這在原本的行程安排里是沒有的,大家伙兒都勸他,說他身體不好,山路難走,就別去了。
但周恩來很執拗,他說當年黨中央在延安的時候,他一次都沒上過寶塔山,這次來了,他得了一樁心愿。
其實,他上山不僅僅是為了看風景,他是為了找一個人。
那個人叫陳友才。
現在的年輕人可能很少聽到這個名字了,但在周恩來心里,這個名字重如千鈞。
那一九三七年的事兒了,當時周恩來從延安去西安辦事,路過勞山的時候,遭到了土匪的埋伏,那幫土匪火力猛得很,甚至還有機槍。
當時的情況萬分危急,周恩來的警衛參謀陳友才,那是個機靈的小伙子,長得跟周恩來有幾分神似。
在生死關頭,陳友才穿著周恩來的大衣,戴著禮帽,故意在顯眼的地方指揮戰斗,把土匪的火力全都引到了自己身上。
結果,陳友才被打成了篩子,犧牲的時候才20多歲。
土匪從他口袋里翻出了周恩來的名片,以為殺了大官,這才撤退,周恩來因此撿回了一條命。
這么多年了,周恩來一直把這事兒記在心里,他常說友才是替他去死的。
這次回延安,他特意問起陳友才的墓在哪。
可是,因為年代久遠,再加上戰亂,陳友才的墓已經找不到了,只知道大概埋在清涼山那一帶。
站在寶塔山上,周恩來隔著延河,望著對面的清涼山,久久沒有說話。
那天的風很大,吹亂了他的白發,他像是在跟一位老朋友告別,又像是在跟那段血與火的歲月告別。
下山的時候,由于被群眾認出來了,成千上萬的老百姓涌到了河邊。
為了安全,警衛員不讓周恩來下車,要司機直接把車開過河去。
結果,車陷在了河里的泥潭里,動彈不得。
這時候,讓所有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岸上那激動的老鄉們,看著總理的車動不了,二話不說,直接跳進齊腰深的河水里,一大群人喊著號子,硬生生地把汽車給抬上了岸。
這就是民心啊。
看著窗外那一張張樸實的面孔,看著那些在冷水里瑟瑟發抖卻滿臉笑容的老鄉,周恩來在車里不停地抹眼淚。
他想下車去謝謝大家,可警衛員死死地拉住車門,怕失控,怕出事。
兩岸的歡呼聲震耳欲聾,車里的總理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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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離別的時間到了。
一九七三年6月10日下午,周恩來要飛回北京了,他在延安只待了不到24小時。
在延安機場,地委的同志們給他送來了一袋子小米、綠豆和紅棗,那是延安人民的一點心意。
周恩來這次沒有推辭,他收下了,但是堅持讓秘書按市場價付了錢和糧票,一分錢都沒少給。
臨上飛機前,他握著延安地委書記的手,說了最后一句話。
他說延安人民對他們有恩,一定要把延安建設好,等延安變了樣,他再來。
這句話,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信了。
大家都在盼著那一天,盼著延安糧食翻番了,盼著大家都有新衣服穿了,再把總理接回來好好看看。
可誰也沒想到,這一去,就是永訣。
回到北京后,周恩來的病情急劇惡化,但他還是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直到最后住進305醫院,再也沒能出來。
1976年1月8日,周恩來逝世。
消息傳到延安,整個黃土高原都哭聲一片,那些曾經關著門不敢見總理的老鄉們,那些抬過總理汽車的漢子們,一個個哭得癱軟在地上。
他們還在等著總理回來驗收呢,可總理再也回不來了。
中南海連著延水河,這根線,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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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周恩來走了,但他對延安的掛念沒斷。
后來,《周恩來選集》出版了,出版社給了鄧穎超3萬塊錢稿費。
那時候3萬塊錢可是巨款,能在北京買好幾套四合院了。
鄧穎超一分錢沒留,她想起了恩來臨終前一直念叨的延安,想起了那個沒能實現的承諾。
她把這3萬塊錢,全都寄給了延安地委,還在信里特意囑咐,要用來改善老區人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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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筆錢,是周恩來最后的牽掛。
這事兒過去這么多年了,現在回過頭來看,真是讓人心里堵得慌。
你說那個年代的人,咋就那么傻呢?
老百姓窮得沒褲子穿,卻怕給國家丟臉而躲起來;總理病得都在尿血了,卻為了給干部鼓勁敢喝烈酒;一個警衛員,為了保護首長敢拿身體去堵槍眼。
這種感情,現在的人可能真的理解不了。
現在延安早就變了樣了,高樓大廈起了,老百姓日子也好了,再也不用擔心沒褲子穿了。
要是周總理還在,看到今天的延安,應該能把那頓沒吃好的飯,安安心心地吃完吧。
只可惜,這世上從來沒有什么如果,只有回不去的昨天。
那個說要再回來的老人,終究是食言了,但這個食言,卻成了延安人民心里頭,永遠也愈合不了的一道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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