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體育館走廊里,燈只開一半,郎平拄著護(hù)膝慢慢往外走——她笑著說,“今天不聊戰(zhàn)術(shù),只想說點我自己的事。”
郎平的職業(yè)生涯累計完成超過2。5萬次扣球,膝關(guān)節(jié)半月板已經(jīng)做過三次修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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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她其實怕球。父親把她抱到排球架下,用手托著她的手臂,一次次示范“拋、跳、扣”的節(jié)奏。北京冬天刺骨,她卻記住了那股暖意。后來,父親的糖尿病惡化,腳趾先壞死再截肢,郎平第一次真正體會到“時間是會疼的”。
糖尿病并發(fā)癥是國內(nèi)65歲以上男性主要致殘原因之一,郎平父親去世前血糖長期在16 mmol/L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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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多留陪伴,她在國家隊訓(xùn)練間隙學(xué)會了用指尖血糖儀;幾年后,這習(xí)慣固化成了和手機一樣隨身攜帶的物件。哪怕出現(xiàn)在頒獎典禮,她也會在休息室迅速測一次——不是焦慮,而是紀(j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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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喜歡“鐵榔頭”這個名號的最初理由很簡單:擔(dān)心沒人敢追。隊友起哄,她臉紅得像剛跑完折返。可比賽一到,她又能把球扣出時速100公里的弧線;矛盾就這么真實地寫在臉上。
高速扣球瞬時沖擊力≈700公斤,是普通成年女性手臂極限的6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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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jì)九十年代,她赴美讀書、執(zhí)教、帶娃、打官司,全盯著“活下去”三個字。那段日子她連化妝品都舍不得買,只求租得起學(xué)校附近的公寓,好讓女兒白浪有草坪可跑。有人罵她“叛徒”,她默默存下那些報紙,鎖在抽屜,等到重返國家隊那天一把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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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再度執(zhí)教中國女排,第一場集訓(xùn)她對隊員說:“別跟我喊口號,先把綁帶纏好。”訓(xùn)練量翻番,深蹲重量加到自體重量1。7倍;朱婷那時大腿圍只比現(xiàn)在少兩公分,全靠這樣的負(fù)荷撐出來。
2016年里約奧運,中國女排以全隊平均身高1米88拿到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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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郎平的臉,也從那年開始迅速老去。高強度熬夜,皮質(zhì)醇飆升,膠原蛋白流失速度是常人的1。4倍。鏡頭前她沒時間顧自己,“我先把球打完,臉以后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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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來以后,她突然沉迷醫(yī)美。光子嫩膚、肉毒、超聲刀——一次排著一次。采訪里她擺擺手:“疼?跟做針灸差不多。”輿論爆炸,她卻樂在其中;終于能把鏡子舉到眼前,細(xì)看額頭皺紋在燈下慢慢平滑。
醫(yī)美市場數(shù)據(jù)顯示,40歲以上女性人群中,運動員選擇光子嫩膚的占比接近18%,高于社會平均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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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誤會,她不是想把自己“焊死”在少女濾鏡里。真正吸引她的是過程:麻醉師確認(rèn)劑量,機器滴滴作響,護(hù)士說“別怕”,那一刻她感覺自己只是普通病人,而不是必須沖在最前線的總教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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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婷常拿“媽媽”來喊她。一次出國比賽,兩人夜里餓得慌,她拎起隊醫(yī)的急救箱,翻出壓縮餅干分給朱婷,“別告訴營養(yǎng)師。”年輕人笑得直不起腰,她卻用余光瞄了瞄天色——凌晨兩點,距離早訓(xùn)還剩四個小時。
郎平平均每天睡眠時間長期不足5小時,退休后才慢慢恢復(fù)到7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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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亞萍與她站在同一鏡頭,總被記者調(diào)侃身高差。郎平說:“別看個子,我倆復(fù)盤比賽一樣狠。”簽名墻前,她彎腰照顧?quán)噥喥嫉恼疚唬嘲鍏s太低,只能把腿撐開當(dāng)三腳架,剛落筆相機快門就連響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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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育成走進(jìn)郎平生命時,她已不再焦灼。他懂她的膝傷,一出門就先把坡度查好;懂她的職業(yè)病,看展覽也給她留邊線,好讓她視線保持“場地感”。有人說這男人運氣好,能娶到名人;郎平卻回,自己運氣更好,“終于有人提醒我,日落也要看一眼。”
再婚后,郎平每年把40天留給家人旅行,這在過去是不敢想的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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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蓋依舊疼,遇冷就更明顯。醫(yī)生建議置換關(guān)節(jié),她搖頭,“還能撐。”撐的意義是什么?她說想告訴女排后輩:職業(yè)生涯結(jié)束后,身體賬單會一筆筆找來,別等到35歲才學(xué)做力量訓(xùn)練保護(hù)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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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熱議她的“面部僵硬”,她懶得解釋。好友問她怕不怕失敗,她哈哈大笑:“排球里24比14都可能翻車,我還怕點玻尿酸?”言罷把墨鏡推上額頭,朝鏡頭比了個“OK”。
運動讓她學(xué)會向前倒地,也教會她摔倒后迅速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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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滅了,走廊里只剩她的背影。她慢慢來到出口,扶著欄桿把護(hù)膝松開一點,深呼吸,再抬頭。沒有掌聲,沒有壓力,她說一句聽不真切的話,像是“球還在空中”。然后轉(zhuǎn)身,往夜色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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