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強行按捺住顫抖的手,再次露出完美的笑容:欠債還錢,應該的。
柳安安露出笑容:希望你能永遠這么想。
我家老公比較單純,被虛榮勢利的人騙了,我想幫他找回場子,希望你別介意。
下一刻,她拽著我的手忽然用力,在我手腕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我猝不及防,驚呼一聲從樓梯上摔下去,膝蓋磕到大理石臺階,頓時流了血。
我皺起眉,忍著疼痛的顫抖,抬頭看向臺階上的人。
柳安安捂住紅唇,故作驚訝地說了句:周俏,你怎么了?就十萬塊而已,不會連臺階都站不穩了吧?看你傷得這么重,不如我們送你回家?
她又揚起炫耀的笑容:靳言剛給我買的跑車,十萬塊,應該夠送你回家的油錢了。
柳安安的那輛跑車,是譚靳言送她的結婚紀念日禮物,車身鑲滿了粉色的鉆石,確實很符合她的審美,她經常開著那輛車招搖過市,引起媒體的轟動和無數人的羨慕。
我將視線落在譚靳言身上,他的眸光幽涼深邃,居高臨下看著我的樣子,斂著冰雪冷意。
我像只戰敗的流浪狗狼狽從地上爬起來,又沖著他們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柳安安笑得花枝亂顫:那我們就先走啦。
隨即,她轉向譚靳言說:老公,我知道該買什么了。
樂樂的狗盆壞了,我想給它買個智能款。
譚靳言冷冷地盯著我,復雜的情緒在眼神中流動。
片刻后,他幽幽地傾吐了一句:隨便。
柳安安挽著譚靳言的胳膊,歡天喜地走了。
直到兩人閃耀奪目的跑車從我面前呼嘯而過,直到一輛出租車停靠在路邊。
我才忽然想起來,我現在連打車的錢都沒有了。
譚靳言不會知道。
他拿來買狗盆的錢,其實是我的救命錢。
3
我拖著狼狽的身體回家。
貧民窟最頂層用鐵皮搭建的小房子,每逢刮風下雨,總要發出尖銳撞擊的金屬聲,擾得我整夜睡不著覺,夏天的時候像個蒸籠,沒有空調,我也舍不得電費,因此中暑好幾次。
原以為譚靳言永遠不會找到我,卻萬萬沒想到,再次相見竟是對簿公堂。
我最后看了眼墻壁上貼著地從雜志報紙上裁剪下來的新聞,然后一張又一張地撕下來。
那些新聞的插圖上都有譚靳言的照片,他作為新能源領域的商業新秀第一次接受采訪,他被選為京市十大杰出青年企業家的頒獎典禮,以及……
他半跪在地上向柳安安求婚,兩人在媒體和公眾注視下舉辦的那場盛世婚禮。
我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撕扯那些新聞紙頁,將它們盡數收進床底下藏著的紙皮盒子里。
目光觸及盒子底部的合影。
我心里一陣酸澀,望著畫面中譚靳言摟著我,露出的青澀內斂又歡躍的笑容。
想到他在法院走廊中那副冰冷疏遠的樣子,竟如隔世般陌生。
他現在是上市企業的老板,是京市位高權重的商業新秀,是遠近聞名的慈善家,是將柳安安捧在手心里寵愛的完美老公,唯獨……不再是我的男朋友了。
我最后苦澀地笑了一下,將那些新聞連同照片一起塵封在往事的回憶中。
然后,對著鏡子開始化妝,穿上緊身的衣服。
領班,從今天起,我想上夜班了。
晚上的酒吧會遇到很多手腳不干凈的油膩猥瑣男,但相應的,賺錢也快。
我沒有辦法,為了活下去,總得給自己賺錢治病。
但我沒想到,會在那兒遇到譚靳言。
望著被簇擁在人群中的身影,我倏忽攥緊手指,皮膚裸露的部位,仿佛在一陣陣發燙。
他當然也看到我了,一瞬間的錯愕和不可置信后,又露出諷刺不屑的表情——
原來,你在這種地方工作啊。
我手心冒汗,但還是強忍著鎮定說了句:先生,您的酒。
譚靳言嘲弄的樣子,仿佛在看掙扎在下水道里的老鼠:也是,能出入這兒的男人,隨便傍一個,都夠你生活下半輩子了,確實符合你的作風。
我又深吸了一口氣,說:先生,您的酒。
譚靳言卻挑起眉:來多久了?不會伺候人?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支票,隨手拿筆寫了個數字,居高臨下地丟到我面前。
幫我伺候好這些兄弟,這些錢就是你的。
支票落在我的腳下,我慢吞吞地蹲下來撿起,膝蓋受傷的部位傳來鉆心的疼。
看到支票上的數字時,我的瞳孔一顫,心臟仿佛被狠狠揪住般疼到無法呼吸,
十萬七千二十三元整,正是我在法院賠付他的那些錢。
他在用這個數字來侮辱我。
我站在原地與他對視著,良久的沉默后,我張了張口——
這是譚先生給我的酬勞,應該……不用歸還的吧?
![]()
醫生說過,我是不能喝酒的。
但是沒辦法,我需要錢。
這幾年,為了活下去,我放棄尊嚴,什么都肯做,幾瓶酒又算得了什么?
今天來的都是譚靳言的朋友,他們自然知道我們的故事。
三年前,在譚靳言到處融資碰壁被銀行差點逼到跳樓時,是我義無反顧地離開了他,譚靳言發了瘋似的找我,還因此發生車禍,躺在醫院病床上苦苦哀求我別走,我也沒有回頭。
這些人恨極了我,想給譚靳言出頭,自然不會對我手軟。
我被他們灌的人事不知,趴在桌子上變成一灘爛泥。
見我還想拿酒瓶,譚靳言怒了,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你果然為了錢不擇手段么?
而我迷迷糊糊地抬起頭,像個乞丐似的向他伸出手:譚靳言,錢,你說過的……
只要我愿意喝酒,把你的兄弟們都伺候好了,你就愿意給我錢,不會要回去的……
譚靳言對視著我的眼神變得更加復雜。
他的手指摩擦著我的手腕,那兒有幾道猙獰的傷疤。
自從父母車禍后,我就得了抑郁癥,好幾次割腕,都是譚靳言將我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
那時,他抱著我哀求:俏俏,你還有我,哪怕是為了我,你也好好活下來,好嗎?
可現在,譚靳言仿佛捏到臟東西似的將我甩開。
他又擠出更加譏諷的笑容:我是許諾過了,但……你看看我這些兄弟,你伺候好了嗎?
所有人圍成一圈,滿眼冷意和戲謔地望著我這個小丑。
客人都還沒醉,我卻先醉倒了,確實算是招待不周。
我忍著胃部的痙攣,沖著他癡癡一笑:那我重新再來,到您滿意為止。
見我還想再拿酒瓶,譚靳言再也忍無可忍地一伸腳,將整個桌子踹翻了。
酒瓶碎裂的聲音砸在地上,我也猝不及防摔了下去,手掌按在碎玻璃上血肉模糊。
下一刻,閨蜜桃子闖了進來,撲上來將我抱住:俏俏,你怎么樣?
她抬起憤恨的眼睛,怒吼了一句——
譚靳言,你還是不是個人?俏俏為你做了那么多,你居然灌她喝這么多酒!
她得了胃癌,會死的你知道嗎!
2
5
譚靳言瞬間愣住,望著我的眼神變得復雜和不可置信起來。
他又低低地呵了一聲:周俏,為了博取同情和關注度,你連這樣的謊話都編得出來?
在譚靳言眼里,我的生命力多強啊?
當年父母車禍,我因為突遭打擊,整夜整夜地失眠睡不著,吞下無數個讓自己變得精神恍惚的藥片,還是無法擺脫抑郁癥的陰影。
我的身體里住著一個怪物,每時每刻都在催著我趕緊去死,可我還是活了下來。
對上譚靳言眼中的嫌惡和冷意,我的心臟瞬間如被碾壓成泥,我抽動著臉部的肌肉,向他擠出一個笑容:果然,還是沒辦法瞞你啊……
我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裝作沒事人似的解釋說:沒辦法,在這里工作,不想被灌酒被客人欺負,總得編個像樣的故事,你看,連桃子都被我騙了。
閨蜜欲言又止,不忍心地說了句:俏俏……
我看了她一眼,閨蜜堵著氣不再說話了。
譚靳言卻呵了一聲:你果然還是這么的不知羞恥。
他的電話震動了一下,那頭傳來柳安安黏膩的撒嬌聲:老公你什么時候回來呀,不要喝醉酒哦,不然我會擔心的,我在家里等著你呢!
譚靳言最后看了我一眼,將那張支票甩在了我的臉上:你碰過的支票,我嫌臟。
既然這么喜歡編故事,想死嗎?
他薄唇幽幽地傾吐說:那給你留著買棺材吧。
譚靳言帶著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偌大的包廂中,只剩下我和桃子兩個人。
桃子都心疼哭了:俏俏,你為什么要這樣做?為什么不告訴他實情?
你都這樣了,還讓那對狗男女來作踐你嗎?
我搖了搖頭,拿起那張支票給她看:你看,是錢呢!
十萬塊,夠咱們賺好久的,有了這筆錢,我又能多活一段時間了……
我捏著支票的手開始輕顫,仿佛逃避般喃喃地念著:在咱們酒吧,誰能一晚上賺這么多?你看,我就是這么本事,譚靳言……還算是大方的。
下一刻,桃子哭著撲在了我的身上。
她哽咽地問:值得嗎?
![]()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