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4日深夜,美國白宮發布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全面闡述美國總統特朗普今年1月重返白宮后的“美國優先”外交政策,聚焦美國“核心國家利益”,重新調整美國全球安全優先事項。這份報告被諸多媒體和智庫解讀為“冷戰結束以來美國外交戰略思想最劇烈轉折”。從內容到基調,特朗普2.0版國家安全戰略報告迥異于二戰后歷任美國總統的世界觀和安全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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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30日,在美國首都華盛頓白宮,美國總統特朗普回答記者提問。
報告認為,冷戰結束后美國所追求的“永久主導世界”,是“從根本上來說不可取且不可能實現的目標”,損害美國中產階級和工業基礎。今后,美國國家安全戰略旨在保護經過優先級排序的有限“核心國家利益”,而非面面俱到。
不少歐美媒體注意到,30頁的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中僅有兩頁半談及歐洲,此前美國同類文件“從未對歐洲盟友表現出如此的漠視”,進一步表明美國對歐洲安全承諾的實質性收縮。
報告尖銳批評歐洲,警告其因移民政策等原因面臨“文明消亡的嚴峻前景”,稱美國對歐政策應優先考慮“幫助歐洲糾正其當前發展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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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3日,在比利時布魯塞爾,一名男子從歐盟總部大樓外經過。
美歐專家認為,這意味著歐洲在美國國家戰略中的重要性正在下降。美國貝爾弗科學和國際事務中心研究員萊昂納多·許特說,本屆美國政府不再認為歐洲是美國核心利益的一部分,也不再將歐洲視為實現其他優先事項的可利用資產,“歐洲對美國來說已變得越來越無關緊要”。
也有媒體分析認為,報告不僅“蔑視歐洲”,甚至表現出“敵視歐洲”,把美歐戰略利益層面的裂痕,擴大至曾經支撐美歐安全同盟的共同價值觀方面。英國《金融時報》的文章說,美國報告強調了美歐雙方已出現的“意識形態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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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6月26日在比利時布魯塞爾拍攝的歐盟峰會現場。歐盟供圖
法新社稱,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呼吁“在歐洲各國內部培養抵抗(當前發展趨勢)的力量”,并發出“文明消亡”警告,這些觀點與歐洲極右翼所持主張雷同。這也被認為是對歐洲極右翼政黨的支持。對此,瑞典前首相比爾特認為,報告把美國定位為“歐洲極右翼的右翼”。
美國外交協會歐洲問題研究員利安娜·菲克斯表示,報告稱由于忽視西方價值觀以及移民等問題導致的“民族認同喪失”,歐洲正面臨“文明消亡的嚴峻前景”,從“文明”視角審視美歐關系的方式,與歷屆美國政府有著根本性不同。她說,這份報告標志著“基于自由主義價值觀的跨大西洋聯盟關系的終結”。美國新版國家安全戰略凸顯跨大西洋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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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2日在法國斯特拉斯堡拍攝的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歐盟供圖
另外,美國媒體日前曝出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的未刪減版本,其內容包括美國有意讓奧地利、匈牙利、意大利和波蘭脫離歐盟。12月9日,美國國防與國家安全專業媒體“防務一號”網站披露,特朗普本來計劃在新版國家安全戰略中提出,呼吁美國優先與“立場相似”的歐洲“右翼政府和運動”發展關系,美國希望與俄羅斯、奧地利、匈牙利、意大利、波蘭緊密合作,這個群體與歐盟保持距離,同時對“追求主權、有意維護和恢復傳統歐洲生活方式,且保持親美立場”的黨派、運動、知識文化界名人予以支持。這幾個國家有一個什么特點?就是幾乎都是由極右翼保守派執政的國家,可以說是組建了一個“保守聯盟”。但是,這份草案由于太過于出格,所以被刪了好幾稿,最終沒有被納入文件的最終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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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6日,奧地利總統范德貝倫和總理施托克爾檢閱入伍新兵。
對于美國的這份新版國家安全戰略,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不過,愁的恰恰是自己的盟友歐洲,喜的反而是自己的老對手俄羅斯。
針對美方報告,歐洲理事會主席安東尼奧·科斯塔8日敦促美方尊重歐洲“主權與自治權”,呼吁作為歐洲盟友的美國“不要威脅干涉歐盟國家內部事務或政治選擇”。
德國總理默茨對美國國家安全戰略的反應更不客氣。默茨9日表示,對報告實質內容“并不意外”。從歐洲角度看,美國的新戰略內容“有些可理解,有些則不可接受”。“我不認為現在有必要靠美國來拯救歐洲民主。即使民主需要被拯救,我們也有能力自行應對。”默茨同時提醒美國不要走孤立主義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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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5月9日,德國總理默茨在比利時布魯塞爾出席新聞發布會。
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尖銳批評歐洲,同時尋求與俄羅斯“重建戰略穩定”,甚至呼吁在戰略穩定領域與俄方開展合作。這與過去將俄羅斯視為主要威脅的立場形成鮮明對比,俄方對報告表示歡迎,俄羅斯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7日表示,美國政策調整“大體符合”俄方觀點。
12月7日,佩斯科夫接受俄羅斯塔斯社采訪時表示,最新發布的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不再稱俄羅斯為“直接威脅”,轉而表示愿與俄羅斯就戰略穩定議題開展合作,俄方認為這一轉變是“積極舉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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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5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和俄羅斯總統普京在阿拉斯加會晤前握手。
美國新版國家安全戰略,用一句話概括就是:我們不再當“世界警察”了,不當世界的絕對主導力量了,我們退回“村西頭”了。
上一任美國總統拜登的外交戰略、甚至二戰后歷任美國總統的外交戰略都完全不是這個路子。那么,拜登和特朗普兩任總統看世界的方式到底有什么根本不同呢?這決定了他們會怎樣和世界打交道。
拜登的整個外交思路都建立在一個核心理念上:全球主義。聽起來可能有點兒理想主義,但仔細想想,其實蠻現實的。那就是在一個誰也離不開誰的“地球村”里,美國要想自己過得好,就得幫助別人也過得好。美國不能自己一個人玩,得拉著一群價值觀相近的朋友一起定個游戲規則,然后一起維護它,只有這樣世界才能保持自由開放,大家才能一起發展、一起安全,有錢大家一起賺,有危險大家一起應對。而美國自己的繁榮也得依靠這個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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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5月14日在美國首都華盛頓拍攝的美國總統拜登。圖據新華社
有人認為,如果按照拜登這樣的美國傳統政治家的理念,美國承擔了太多的全球責任,結果為此也會付出很多,這樣就遠遠超出了美國的承受能力,就沒有持續性。事實是這樣的嗎?
我們來看看美國成為世界獨強后,它獲得了什么利益?我認為美國至少獲得了五大利益:
首先是經濟利益。全球的財富流向了美國,那張綠紙給美國帶來了天量的收益。美元霸權、全世界的儲備貨幣、結算貨幣、能源的定價權都是由美國主導的。美國通過這種對國際責任的付出,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人才、全世界最強的資本市場、全世界最強的貨幣特權、全世界最便宜的能源資源。沒有你的全球責任,全世界憑什么用你那張綠紙啊?美國獲得的經濟利益是無法比擬的。
二是戰略利益。11艘核動力航母、全世界750多個軍事基地,這在人類歷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三是制度利益。美國通過對全球責任的付出,掌控了全球規則的制定權。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以及所有的國際金融評級體系,Swift系統,所有這些規則都是在美國的主導下制定的。
四是科技利益。科研體系、半導體、互聯網、AI這些東西,目前來說仍然都是由美國主導的。
五是文化利益。這其中包括了價值觀和意識形態的控制權和主導權、國際事務的敘事權。還有文化軟實力的輸出,比如風靡全球的好萊塢電影。
美國人現在享受著這種高水平的物質生活和文化生活,這實際上是用它對全球責任付出的成本換來的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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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上映的美國電影《阿凡達3》海報。
所以,不得不說,特朗普跟他的前任拜登相比,國際戰略水平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拜登畢竟擔任過多年的美國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人家是玩冷戰出身的。
但現在因為特朗普、萬斯這幫人的認知問題,他們主動放棄了美國的“全球霸權”,以后他們不再管那么多的閑事了,不愿意再對盟友承擔這么多責任了。很多美國人的想法是:憑什么我們要為了科威特去跟伊拉克打仗啊?死這么多人,又花錢。但普通美國人的心理又是矛盾的,他們也不愿意失去美國的“全球霸權”給美國帶來的領導地位和各種好處。所以,美國人在這件事上是很糾結的。而特朗普的外交戰略則代表了相當多美國人的心聲。“我們不愿意承擔責任,但是我們愿意要全世界的好處。我們只占便宜,不負責任,這樣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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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海灣戰爭。
美國在二戰中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和犧牲,美國人傾舉國之力,出動上千萬軍隊,投入無底洞般的金錢,同世界反法西斯陣營一起打敗了德意日法西斯,同時也在戰爭中打造出了一只空前絕后的龐大軍事機器。由二戰的勝利換來了美國主導的戰后國際秩序,美國終于有了現在的這個“霸業”。結果到了今天,由于特朗普、萬斯這幫人的認知問題,在絕對主導這個世界的優勢情況下,竟然要把這個“霸業”給主動葬送了,主動放棄了。而這種“大撤退”會帶來什么呢?首先是二戰后建立的世界秩序受到撼動。而隨著世界秩序的崩解,你以為美國就可以獨善其身嗎?美國退回“地球村”的“村西頭”了,當自己的土財主,關著門朝天過去了。我管你世界上那么多閑事兒干嘛?但美國能有今天的繁榮和強大,不就是得益于二戰之后建立的這套以美國為主導的世界秩序嗎?美國是世界的美國。特朗普、萬斯理解不了這一點,很多普通美國人也理解不了這一點。美國已經不是二戰前的美國了,更不是一戰前的美國了。那時候的美國是一個能夠完全自我封閉、自給自足、自我運行,可以關著門朝天過的一個經濟體。但現在的美國已經深度全球化了,回不去了。美國能有今天,美國今天的繁榮和強大,就是建立在二戰后現有世界格局和國際秩序的基礎上的。你退回“村西頭”去,主動放棄世界責任,美國人的生活是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維持下去的。失去了世界的美國經濟還能繼續繁榮嗎?美國人應該自己算算這個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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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硫磺島戰役經典照片。
特朗普政府主導的美國全面龜縮回“村西頭”的做法,這已經不是我們之前認識的那個美國了。我們即使不談什么對文明世界的責任,不談什么價值觀,就談美國自身的利益,這種做法也是短視的。這種做法,只算明面上的賬,不算無形資產,只算賬面上實實在在進了多少賬,而意識不到無形資產的重要性。二戰之后,美國登上西方世界盟主的地位,這不僅僅在于它的美元霸權、領先世界的科技和遍布全球的強大美軍,同時更在于盟友們對它所體現的價值觀的認同,對于其所主導的國際秩序的認同和依賴。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美國擔任西方世界盟主這80年來,并不是只有付出,而是也從全球化中獲得了巨大收益。不僅是道義要求美國這樣做,而是基于博弈論的利益計算也要求他們這樣做。維護公平、正義與秩序是美國這樣的強者為了最大化自身利益而必須做的事情。而現在這屆美國政府,缺乏對這個世界參差多樣的體察,其結果,要么自己倒霉,要么世界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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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二戰電影《血戰鋼鋸嶺》劇照。
所以,特朗普根本就沒有什么“大棋”。他的外交戰略從來都是鼠目寸光而非深謀遠慮,是只追求眼前利益的短視戰略而非一看幾十年的長遠規劃。那些說特朗普在下一盤大棋的人可以休矣。幸好,特朗普只有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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