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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鄰居老王頭做了快十年鄰居,這老小子平日里摳摳搜搜,買棵白菜都要繞三個菜市場比價,可最近總見他揣著個磨得發亮的牛皮錢包,神神秘秘地往城西跑。
問他干啥去,他就瞇著眼笑,說去“鍛煉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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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我吃完飯遛彎,剛走到小區門口,就被老王頭一把拽住。
他那輛吱呀作響的二手車停在路燈底下,車燈晃得我睜不開眼。
“走,兄弟,帶你去個好地方。”老王頭壓低聲音,嘴角的褶子都透著股子興奮,“保證你這輩子沒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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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半推半搡地塞進車里,心里犯嘀咕。
這老東西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難不成是偷偷摸了什么野路子?車子七拐八繞,鉆進一條窄巷子,兩邊的路燈昏昏暗暗,墻頭上爬滿了爬山虎。
最后停在一棟不起眼的二層小樓前,門口掛著塊紅底黃字的招牌,寫著“舞廳”。
我愣了愣。舞廳?這玩意兒不是三十多年前的東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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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舞廳,滿屋子都是燙著大波浪、穿著喇叭褲的小伙子小姑娘,門票五毛錢,還送一杯寡淡的茉莉花茶。
舞池里的燈光亮堂堂的,《甜蜜蜜》的旋律一放,滿場都是青澀的笑聲,是年輕人扎堆談戀愛的地界。
可眼前這“舞廳”,怎么看怎么透著股子不一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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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頭熟門熟路地掏了兩張票,塞給我一張。“十五元錢一位,劃算吧?”他擠擠眼。
我跟著他往里走,剛推開那扇厚重的木門,一股混雜著香水味、汗味和廉價煙草味的風就撲面而來。
舞池頂上的彩燈轉得人眼花繚亂,紅的綠的紫的,把人的臉照得忽明忽暗。
震耳欲聾的音樂響著,不是當年的鄧麗君,是些節奏強勁的廣場舞金曲,咚咚咚地敲在人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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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池里已經滿是人了。我瞇著眼打量,差點驚掉下巴。
哪還有什么小伙子小姑娘?放眼望去,全是頭發花白的大爺,摟著的卻都是三十至六十的女人。
那些女人穿著緊身的連衣裙,踩著高跟鞋,腰肢軟得像水蛇,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在大爺們懷里。
“瞧見沒?”老王頭湊到我耳邊,聲音壓得極低,“那些女的,圈里叫白菜。我們這些來跳舞的,都是野豬。”
我恍然大悟,難怪他神神秘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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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個靠邊的卡座坐下。老王頭卻不在意,眼睛早黏在了舞池里。
他指著舞池中央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說:“看見那個紅裙白菜沒?叫小紅,是這兒的頭牌。一曲十元,服務那叫一個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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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那女人確實惹眼。
身段苗條,笑起來眼角彎彎的,摟著一個頭發花白的大爺,腳步輕盈得很。大爺的手搭在她腰上,臉上的褶子都舒展開了,嘴角咧到了耳根。
二曲終了,音樂停下,大爺從錢包里抽出一張二十塊的票子,塞進女人手里。女人接過錢,沖他拋了個媚眼,轉身又被另一個胖大爺摟進了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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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舞,不便宜吧?”我咂咂舌。
“嗨,分檔次。”老王頭擺擺手,從兜里掏出那個牛皮錢包,拍了拍,
“有的舞廳,一曲五塊。有的,十塊。還有幾家要二十。一場下來,多則三、四百,少則幾十塊,工薪階層也能玩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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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算了筆賬。一個大爺,一晚跳十曲,也就百八十塊。比起那些高消費的會所,這確實算不上貴。
可架不住細水長流啊,天天來,一個月下來也不是個小數目。難怪人家說,這低消費的場所,其實是個“銷金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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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一個穿藍裙子的女人走了過來,在我們卡座邊站定,沖老王頭笑了笑:“王叔,今兒怎么有空帶新朋友來?”
老王頭趕緊站起來,臉上的褶子堆得更歡了:“這是我兄弟,第一次來。小梅,給我兄弟跳幾曲?”
被叫做小梅的女人,約莫四十五六歲,眼角有淡淡的細紋,笑起來卻很溫柔。她沖我伸出手,聲音軟軟的:“大哥,賞臉不?”
我有點局促,剛想擺手拒絕,老王頭就在旁邊推了我一把:“去啊,愣著干啥?十塊錢一曲,值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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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她拉進舞池,音樂剛好響起,。小梅的手很軟,搭在我的肩上,手在我身上慢慢挪動。。。。。。。
舞池里的燈光晃得人頭暈,身邊全是摟摟抱抱的身影。
大爺們的呼吸聲,女人的笑聲,混著音樂聲,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大哥是第一次來吧?”小梅湊近我耳邊,聲音壓得很低。
我點點頭,有點尷尬:“嗯。”
小梅笑了,眼角的細紋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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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的臉,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那張臉顯得有些模糊。
她的笑很職業,眼角眉梢都透著一股練出來的溫柔。
我忽然想起老王頭說的那句話:男人的天堂,女人的錢莊。
二曲很快就結束了。我掏出二十塊錢,遞給小梅。她接過錢,沖我笑了笑,轉身又走向另一個卡座。那里,一個戴眼鏡的大爺正朝她招手。
回到卡座,老王頭正喝著茶,見我回來,擠眉弄眼地問:“怎么樣?過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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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只是看著舞池里的人。那個叫小紅的紅裙女人,又換了個舞伴。
這次是個禿頂的大爺,出手闊綽,五曲跳完,直接塞給她一張100的。小紅笑得更甜了,踮起腳尖,在大爺的臉上親了一下。大爺樂得合不攏嘴,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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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見沒?”老王頭順著我的目光看去,“這白菜也分三六九等。有的白菜,一月能掙幾萬塊呢。”
“哦”我吃了一驚。可不是個小數目。
“那可不。”老王頭撇撇嘴,“你以為她們容易?天天陪著笑臉,摟著一群老頭子跳舞,腰酸背痛的。掙的都是辛苦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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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小梅剛才那聲嘆息,心里忽然有點不是滋味。是啊,她們不容易。
在這個昏暗的舞廳里,她們是白菜,是供人挑選的商品。一曲五塊,十塊,二十塊,把自己的青春和笑容,一點點賣給那些渴望溫暖的老頭子。
舞池里的音樂還在響著,越來越吵。我看著那些大爺,一個個頭發花白,臉上卻洋溢著久違的笑容。
他們有的是退休干部,有的是工廠老工人,也有農民工等三教九流。一輩子省吃儉用,到老了,卻愿意把錢花在這個小小的舞廳里。
在這里,他們能摟著年輕的女人,能找回一點年輕時的感覺,能暫時忘掉家里的柴米油鹽,忘掉自己日漸衰老的身體。
這是他們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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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女人,在旋轉的燈光下,在大爺們的懷抱里,數著一張張皺巴巴的鈔票。
那些錢,是她們的生活費,是孩子的學費,是家里的房貸。這是她們的錢莊。
老王頭又拉著我坐了一會兒,期間又跳了兩曲,花了二十塊錢。
他說,他幾乎天天來。家里的老婆子管得嚴,他就偷偷攢私房錢,每次來都只敢花幾十塊。
“圖個樂呵。”他說,“在家里,老婆子嫌我打呼嚕,嫌我走路慢,嫌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有在這里,有人愿意陪我跳舞,有人愿意聽我說話。”
我看著他,忽然有點理解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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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舞廳里的人漸漸少了。那些大爺們,揣著空空的錢包,心滿意足地離開。
那些白菜們,聚在吧臺邊,數著手里的錢,臉上帶著疲憊的笑。
我和老王頭走出舞廳,外面的冷風吹過來,打了個寒顫。
老王頭掏出煙,遞給我一支,自己也點上一支。
煙霧繚繞中,他看著舞廳的招牌,喃喃地說:“男人的天堂,女人的錢莊。這話,一點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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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只是看著那棟小樓。昏暗的燈光下,“某某某舞廳”五個字,顯得格外刺眼。
老王頭把我送回小區,臨下車時,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想解悶了,找我。我帶你再來。”
我點點頭,看著他的車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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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舞池里的燈光,女人的笑臉,大爺的笑聲,還有那一句“男人的天堂,女人的錢莊”,在我腦子里轉來轉去。
這低消費的舞廳,到底藏著多少人的無奈和渴望?那些野豬們,在昏暗的燈光下,尋找著逝去的青春。
那些白菜們,在旋轉的舞步里,掙著養家糊口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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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舞,幾十塊錢。看似廉價,卻買斷了多少人的歡喜和心酸。
窗外的月光,冷冷清清地照進來。我忽然想起老王頭說的那句話:有錢真好。
是啊,有錢真好。有錢,就能在這個小小的舞廳里,買到一時的溫暖和快樂。
可這溫暖和快樂,又能持續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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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城西的那條窄巷里,那棟不起眼的二層小樓,又會響起震耳欲聾的音樂。
那些野豬們,會揣著錢包,再次涌進去。那些白菜們,會換上漂亮的裙子,再次露出職業的笑容。
男人的天堂,女人的錢莊。
這個銷金窩,從來都不會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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