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陰暗潮濕的山洞里,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統領幾十萬東北軍的少帥張學良,此刻正像只蝦米一樣蜷縮在床上,疼得滿地打滾。
急性闌尾炎發作。
放在大城市,這不過是個小手術。但在國民黨特務嚴密看管的深山老林里,這就是催命符。特務層層上報,醫生遲遲不到,眼看張學良連呻吟聲都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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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真正能救他命的,不是他曾經的部下,也不是那個遠在美國的發妻,而是守在床邊那個眼圈熬得通紅的女人——趙一荻。
她像發了瘋一樣去求看守,甚至準備硬闖封鎖線。那一刻,她哪里還有半點豪門千金的影子?為了床上那個甚至給不了她名分的男人,她把自己活成了最兇悍的護工。
也就是從這一刻起,所謂的“少帥”徹底死去了,活下來的,只是一個離不開老婆的普通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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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時間倒推回14年前,天津蔡公館的舞會上,那是怎樣的光景?
那時的趙一荻,才16歲,燙著時髦的卷發,蹬著高跟鞋,是《北洋畫報》的封面女郎,整個天津衛都知道的趙家四小姐,真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名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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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張學良,風流倜儻,權勢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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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覺得趙四小姐私奔是沖動,是為了愛情不顧一切。其實,當她父親趙慶華在報紙上登出那則“斷絕父女關系”的聲明時,這事兒就已經變了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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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僅是私奔,這是一場沒有退路的豪賭。
父親這一招太狠,也太絕。他用這種決裂的方式,斷了女兒所有的后路——要么在張學良身邊一條道走到黑,要么就是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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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一天起,趙一荻就不再是趙家的小姐,她只能是張學良身邊的影子。
這種“只能贏不能輸”的壓力,普通人誰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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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考驗人的,從來不是生離死別,而是日復一日的鈍刀子割肉。
西安事變后,張學良被軟禁。趙一荻本來可以在香港過安穩日子,或者像于鳳至一樣去美國治病、炒股、當富婆。但她聽說了張學良被轉移到貴州陽明洞,那地方連鳥都不拉屎。
她把年幼的兒子托付給別人,只身一人沖進了大山。
到了陽明洞,現實給了這位大小姐當頭一棒。沒有傭人,沒有暖氣,只有永遠趕不完的蚊蟲、發霉的被褥,還有特務們那雙時刻盯著你的眼睛。
曾經那雙只拿高腳杯、戴著鉆戒的手,學會了拿鋤頭、喂雞、甚至通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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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軟禁的日子里,趙一荻最寶貝的東西,是一臺破舊的縫紉機。
山里冷,物資又緊缺,張學良的衣服破了沒人補,冷了沒人管。趙一荻就戴著老花鏡,在昏暗的煤油燈下一針一線地縫。你可以想象一下那個畫面:昔日的趙四小姐,穿著粗布衣裳,踩著縫紉機,為了給落魄的丈夫做一條御寒的棉褲,熬得滿頭白發。
這哪里是情婦?這是連親娘都未必能做到的份兒上。
為了給身體不好的張學良補充營養,她甚至在山溝里養起了雞。每次雞下了蛋,她都舍不得吃,小心翼翼地攢起來端給張學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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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良后來能活到100歲,真得給趙一荻磕個頭。
在這個只有兩個人的“監獄”里,趙一荻身兼數職:她是秘書,幫他整理明史資料;她是護士,照料他的頭疼腦熱;她是保姆,操持一日三餐;她還是心理醫生,在張學良絕望發脾氣的時候,她是唯一的出氣筒和安撫劑。
有人說少帥風流半生,其實后半輩子,他就是個在精神上完全依賴趙一荻的“軟飯男”。
可即便做到了這份上,她依然是個“沒名分”的女人。
直到1964年,這一年張學良64歲,趙一荻51歲。
張學良想受洗成為基督徒,但教規不允許有兩個妻子。這就意味著,他和遠在美國的原配于鳳至,必須做一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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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極其殘忍的選擇題。
遠在美國的于鳳至,當年為了救張學良,在這個女人身上花光了積蓄,在華爾街股市殺進殺出,就是為了給張學良留一條后路。
如果你是于鳳至,你會簽那個離婚協議嗎?
她對著協議書上的名字看了很久,最后成全了那個陪了丈夫幾十年的“小妹”。這是大姐的氣度,也是對那個負心漢最后的溫柔。
1964年7月4日,頭發花白的趙一荻,終于在臺北穿上了婚紗。
這場遲到了36年的婚禮,沒有什么賓客盈門,只有兩個飽經風霜的老人。趙一荻臉上早已沒了當年的膠原蛋白,腰也累彎了,但她眼里的光,還是和16歲在舞會上見到少帥時一樣。
這張結婚證,是她用半個世紀的青春、眼淚和操勞換來的。這代價,太大了。
晚年的日子,兩人去了夏威夷。
這時候的趙一荻,身體早已透支。年輕時抽煙、后來長期的幽禁生活、加上切除了一葉肺,她其實比張學良更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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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要出門,她永遠是推著輪椅的那一個,永遠是給張學良披衣服的那一個。
2000年6月,趙一荻撐不住了。
她躺在病床上,呼吸困難。這時候,輪到百歲的張學良坐在她身邊了。那個一生戎馬、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的男人,此刻像個無助的孩子,死死抓著妻子的手不肯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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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里反反復復念叨著一句話:“我虧欠她太多了。”
趙一荻閉上眼的那一刻,不知心里是否釋然。
從16歲私奔,到88歲離世,整整72年。
她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變成了一個在大山里養雞種菜的農婦;她把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帥,伺候成了一個安享晚年的壽星。
哪有什么天生的“紅顏知己”,不過是一個傻女人,用自己的一輩子,為一個男人的跌宕人生買了單。
如果你是趙四小姐,在那個動蕩的年代,你會選擇這條注定布滿荊棘的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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