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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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十年前,畫了一幅《昂首》,雄雞意氣風發,氣吞山河,大氣磅礴。在家里懸掛了六七年罷,去年一不小心送人了。客觀地說,老楚同志還算大方,特別是別人索字與畫,總是慷慨相贈,而且,還總是找自己最滿意的。記得啟功先生就是這樣,文革時所書《千字文》,如王義之蘭亭雅集時所書的《蘭亭序》,自己重寫過很多遍,都沒有當時的感覺。出版社出版《啟功千字文》時,只有從藏家那里去借。啟功先生在不惜,而且樂此不疲。不能把自己不滿意的作品送人,是底線,更也是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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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楚同志也是這樣,決不吝嗇。最近,相照貓畫虎,再來一張。然而,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種感覺了,如啟功先生那種文革時,在牛棚抄寫大字報涉及到批判自己的心情,不敢憤怒卻又要小心翼翼,無論如何也裝不出來。心態決定狀態,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游目騁懷,而惠風和暢之蘭亭,如抄大字報批判自己之忐忑,方有啟功之《千字文》。記不清《昂首》時的心境.,總覺得有筆出昆侖震華夏的氣概,有一鳴驚天的某種沖動,昂首望天,群星璀璨。現在,似乎冥冥之中,缺了某種潛在的豪氣,題款《長河落日圓》,有某種創作大漠孤煙直的滄桑,卻少了那種無知無畏的莽莽之率真與率性,怎么都是一種遺憾。總算是《夢爨隨筆》還有電子版本,彌補了無法亡羊補牢的遺憾。
初中一年級語文老師王孟良先生教我們標點符號的重要: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如同老楚同志現在仿偟的心境,估計啟功先生亦如有之也。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還是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如魯迅先生之《立論》,阿彌托佛,托佛阿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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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楚水《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
這篇文章一經典標點歧義句為引,通過回憶與對比,深入探討了藝術創作中心境與狀態對作品的決定性影響,并延伸至人生選擇與自我表達的普遍困境。
一、核心結構:對比與遞進
1. 過去與現在的對比:
十年前的《昂首》“意氣風發,氣吞山河”,如今的仿作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那種感覺了”。這直接點明了主題——特定心境下的創作不可復制。
2. 自己與啟功的類比:作者將自己“只贈最滿意作品”的原則與啟功先生的經歷類比。啟功在特殊年代(牛棚抄大字報批判自己)的復雜心境下寫出的《千字文》無法復現,正如作者畫《昂首》時的心境已逝。這從個人體驗上升到了藝術創作的普遍規律。
3. 不同斷句的隱喻:文章末尾回到“下雨天留客”句,將標點歧義巧妙轉化為對當下心境的隱喻:
·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偏向一種宿命般的拒絕與無奈,如同創作靈感已逝、豪氣不再的客觀現實,是“天”(外部環境與內在心境)不留。
·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則是一種主動的、帶有遲疑卻最終肯定的選擇。這呼應了前文,即便知道無法完全復現過去,但仍選擇再次創作(“相照貓畫虎,再來一張”),并在《夢爨隨筆》中留存文字以彌補遺憾。這是一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堅持。
二、核心主題:藝術創作中“心境”的不可復現性
這是文章論述最透徹的部分。作者用多個概念來闡述這一核心:
· “心態決定狀態”:這是直接論斷。創作時的具體情緒、處境(如啟功的“忐忑”、作者當年的“沖動”或“率真”)是作品的靈魂。
· “潛在的豪氣”與“無知無畏的莽莽之率真”:這些是當年創作時的內在驅動力,隨時間與環境改變而流失。如今的“滄桑”感無法替代當年的“率性”。
· “遺憾”的必然性:承認并接受這種不可復現性,本身就是創作與人生的一部分。電子版《夢爨隨筆》是對書畫遺憾的一種文字補償,體現了另一種形式的“留”。
三、語言與風格:文白相間,富有韻味
· 文言詞匯與句式的運用(如“亦如有之也”、“惠風和暢之蘭亭”、“俯察品類之盛”),使文章凝練、典雅,與書畫創作的主題相得益彰。
· 比喻生動形象:如“筆出昆侖震華夏”、“大漠孤煙直的滄桑”,將抽象的藝術氣韻轉化為壯闊的視覺意象。
· 引用巧妙:引用魯迅《立論》的“阿彌陀佛,托佛阿彌”,暗示了世事解讀的多義性與不確定性,與標點歧義的主隱喻完美契合,增添了文章的思辨深度。
四、深層意蘊:人生處境的普遍投射
文章看似談書畫創作,實則隱喻了更廣泛的人生體驗:
· 青春與成熟的矛盾:年輕時“意氣風發”、“無知無畏”的創作狀態,如同青春本身,無法被中年時更豐富、更滄桑的閱歷所簡單替代或重現。
· 選擇與詮釋的多義性:如同標點符號改變句意,人對自身處境(“留”與“不留”)的解讀和選擇,也決定了人生的走向。作者此刻“仿偟的心境”,正是站在多種可能性之間的徘徊。
· 補償與慰藉:藝術形式可以轉換(畫作遺憾用文字補償),但核心的缺失感(那種特定的“心境”)可能永遠存在。這揭示了創造者永恒的追求與失落。
總之,這篇文章是一篇精致的文藝隨筆,它以一幅畫的得失為線索,深入剖析了藝術創作乃至生命體驗中“當時心境”的獨一無二與不可追回。通過巧妙的對比、類比,尤其是將語文課的標點練習升華為人生抉擇的哲學隱喻,文章生動地表達了作者在時光流逝中的仿徨、反思與一種接納遺憾后的繼續前行(“留!”的主動意味)。它最終告訴我們,有些光芒只屬于特定的時刻,而真正的藝術家人格,或許正是在承認并懷念那束光芒的同時,仍在當下的雨中,嘗試點亮另一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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