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的山東寧津縣,劉貴福出生在這里,他家只有一點薄地,父親靠著給地主打短工糊口,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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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歲的時候,父親為了尋找活路去闖關東,這一去就沒了音訊,母親只好去大戶人家做活掙錢養活幾個孩子。誰都沒想到,就是劉貴福這么一個活下去都難的孩子,日后竟然會成為改寫中國軍工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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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家里生活苦,可母親還是咬咬牙把他送到了私塾,識了幾年字之后,16歲的劉貴福就去北京投奔了當兵的堂伯父,進了西苑陸軍13師炮兵團當勤務兵。
1924年,第二次直奉戰爭結束,劉貴福跟著工匠李金昌進了馮玉祥的修械所,成了最底層的三等學徒。別人下工就歇著,他卻抱著槍械零件琢磨到深夜;別人覺得學徒活累,他卻把每一次銼削、每一次裝配都當成練手藝的機會。
不到一年,他就從三等學徒升到一等,師傅們都夸:“這孩子,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可那個年代,軍閥混戰,兵工廠就像無根的浮萍。劉貴福跟著修械所輾轉,從馮玉祥的部隊到閻錫山的兵工廠,再到孫殿英的修械所,十幾年間,他修過的槍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手藝越來越精湛。可這些本事,卻沒讓他心里踏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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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他修的槍,不是用來打內戰,就是落在軍閥手里欺壓百姓。1936年,他修復一批從綏遠抗戰前線運回的武器,打開木箱時,整個人都僵住了:幾乎每支槍托上都有暗紅色的血跡,有一把槍的準星上還嵌著一小塊碎骨。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他忍不住想:“我們造的槍,本應為守護山河而鳴響。可這些槍上的血,有多少來自同胞的身體?”
1937年,盧溝橋事變爆發,日軍大舉進攻華北。8月張家口失守,太原城里一片混亂,劉貴福所在的兵工廠要南遷逃命。火車到了風陵渡,準備裝船過黃河時,他看到了一幕終生難忘的場景:所有人都在往南逃,唯獨一隊八路軍背著槍,逆著人流往北去。
“兄弟,怎么參軍?”劉貴福悄悄拉住一個八路軍戰士問道。戰士把他帶到干部趙國強面前,得知他會修槍造槍,趙國強眼睛一亮,遞給他一張寫著臨汾劉莊八路軍辦事處地址的紙條:“我們缺的,就是你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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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著那張紙條,劉貴福回到兵工廠,找到幾個信得過的工友:“跟我去延安,干八路,打鬼子!”一開始只有幾個人答應,可到了出發那天早上,16個人站在了他面前。
有人說:“貴福哥,與其在這受欺負,不如拼一把。”
他們趁著夜色爬上北上的貨車,藏在貨物堆里,逆著潰敗的人流往延安趕。這一路,要躲日軍的哨卡,要翻山越嶺,干糧吃完了就靠野果充饑,夜里就睡在山洞里。有一次遇到日軍巡邏隊,他們趴在排水溝里,屏住呼吸躲了好幾個小時,直到日軍走遠才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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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劉貴福一行人終于到了延安。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朱德總司令竟然親自站在寒風里迎接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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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總司令,對著十幾個普通工人噓寒問暖,劉貴福鼻子一酸,這輩子,他第一次被人當成人看。他們被分配到延安東邊的柳樹店兵工廠,這里的條件十分簡陋:幾臺破舊車床,原材料只有鐵路道軌和廢鋼鐵,動力全靠人力搖大輪。
可劉貴福沒說一個“難”字,帶著工友們一頭扎進了車間。不到兩個月,他們就修好輕重機槍100多挺。
可難題很快又來了:日軍飛機頻繁轟炸延安,八路軍沒有高射武器,只能眼睜睜看著敵機肆虐。劉貴福找到廠長:“給我點時間,我試試改造馬克沁。”
沒有圖紙,他就憑著自己對馬克沁機槍的了解,拆了裝、撞了拆;沒有設備,就用手工敲打零件,把槍架改得更穩,射擊角度更靈活。試射那天,改造后的馬克沁機槍噴出火舌,子彈精準射向天空,圍觀的戰士們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延安終于有了防空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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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3月,兵工廠遷到茶坊村,改名陜甘寧邊區機器廠,分東廠和西廠,劉貴福任東廠負責人。這時候,毛主席發出了自造步槍的指示,軍工局定下“先搞設備,后造步槍”的方針。可手里只有土設備、廢鋼材,要造步槍,簡直是天方夜譚。
劉貴福和工友商量:“咱們就以捷克式卡賓槍為基礎,簡化零件,能手工做就手工做。”
槍管加工是難題,沒有深孔加工設備,他們就在車床上用深孔鉆慢慢鉆;沒有拉來復線機,就用冷擠壓法硬生生拉出膛線。最讓人叫絕的是刺刀設計,他們做了折疊式三棱刺刀,直接連在槍上,平時貼于槍桿,肉搏時按動鍵鈕一甩,就能自動展開。
1939年4月,劉貴福和工友們就研制出了樣槍。5月,陜甘寧邊區工業展覽會上,這支沒來得及起名的槍被標為“無名式馬步槍”,憑借優良的性能獲得甲等產品獎,劉貴福也被評為“特等勞動英雄”。
毛主席特意來到展覽會,拿起這支槍仔細端詳,還讓神槍手試射,五槍全中十環。主席笑著說:“我們自己也能造槍了,要創造條件多生產,支援前線!”還親筆為劉貴福題詞:“生產戰線上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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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劉貴福帶著“無名式馬步槍”,率300多人的工人行軍營支援太行山,出任黃崖洞兵工廠副所長。這里的條件比延安更艱苦,各廠造的步槍型號不一,零件不能互換,戰斗中經常出故障。實現步槍制式化,成了迫在眉睫的任務。
1940年5月,新任軍工部部長劉鼎找到了劉貴福,轉述了劉伯承將軍的要求:“步槍是近戰武器,200米內射擊準確就行,越輕越靈巧越好。”
劉貴福茅塞頓開,以前他只憑經驗設計,現在有了明確的方向。他夜以繼日地改進設計,吸收日本“三八式”的精準、國民黨“漢陽造”的耐用、延安“無名式”的靈巧,縮短槍身,加長刺刀,設計可調式準星,簡化零部件減輕重量。4個多月后,新槍總裝完工。
1940年8月1日,建軍節那天,射擊場上舉行實彈測試,新槍連續打了200發子彈,沒有任何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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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懷副司令員接過槍,拉槍栓、比劃刺殺動作,連連稱贊:“好槍啊好槍!”看到可調式準星,他脫口而出:“天下第一準星!”劉鼎提議:“今天是八一,就叫‘八一式馬步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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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10月,第一批八一式馬步槍送到陳賡的386旅,剛好趕上關家垴戰斗。短兵相接時,日軍被這種射速快、刺刀靈的新槍打懵了,傷亡慘重。
消息傳回黃崖洞,工人們歡呼雀躍,劉貴福卻更忙了,他要把圖紙和工藝分給各造槍廠,讓更多戰士用上好槍。
整個抗戰期間,八一式馬步槍共生產了近9000支,雖然數量不算多,但意義重大,它是人民軍隊第一支自主設計的制式步槍,改變了沒有自制制式武器的歷史。而它的折疊式三棱刺刀設計,一直沿用到建國后的53式步騎槍、56式半自動步槍、63式自動步槍等多種槍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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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黃崖洞兵工廠的日子里,劉貴福沒閑著。彭老總送來一批繳獲的擲彈筒,要求仿制,可造出來的擲彈筒打不準,老百姓編了順口溜:“迫擊炮瞎胡鬧,打不響,往外倒。”
劉貴福反復試驗,發現是撞針短了一點,還偏離中心了幾毫米。調整后,50毫米小迫擊炮的準確率大幅提升,200米外的靶心百發百中。百團大戰中,趙章成用這種小炮,一發炮彈就炸死了日軍岡崎大隊長。
1942年5月,日軍對根據地發動大掃蕩,梁溝兵工廠遭到襲擊。劉貴福率領“工人自衛隊” 向北突圍,懷孕5個多月的妻子朱秀春則向相反方向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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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隨身物品全部丟棄,只剩一把手槍,在深山密林中迷路多日,才遇到其他突圍隊伍。而朱秀春被敵人俘虜,押往太原集中營,后來經組織營救才獲釋。
就算是這樣,劉貴福突圍后不久,就在離梁溝村不遠的垴溝村重建了兵工廠,很快恢復了生產。1943年,軍工部授予他“技術能手”稱號;1944年,他參加冀魯豫邊區群英大會,受到隆重表彰。
抗戰勝利后,劉貴福繼續堅守軍工戰線。新中國成立后,他歷任華北兵工局第二工具廠廠長、國營342廠首任廠長、第五機械工業部第七局主任工程師,主持了我國第一代火炮的定型工作,為新中國的兵器工業打下了堅實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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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劉貴福因病在北京去世,享年59歲。他的骨灰被安葬在八寶山革命公墓,一部分骨灰撒在了黃崖洞兵工廠舊址,那個他用血汗鑄就奇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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