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朱德,是什么人?”
1950年的冬天,四川長壽縣,氣氛緊張。
“減租退押”的工作隊,進駐了當地地主傅德輝的家。
一張發黃的借據被翻了出來,上面的落款名字讓在場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
地主傅德輝倒是很平靜:“就是北京的朱總司令!”
工作隊的人當場就懵了,總司令會跟一個地主借錢?
這事兒要是真的,那問題可就大了。
01
1950年的四川長壽縣,“減租退押”運動正在火熱進行中。那年頭,就是要清算舊賬,把從農民手里多拿的,都得吐出來。工作隊的同志們熱情高漲,挨家挨戶地核查。
這天,隊伍進駐到了當地一戶姓傅的地主家里。這戶地主叫傅德輝,在當地算是家底殷實的。工作隊的同志們秉公辦事,屋里屋外、箱子柜子都得查。
就在例行檢查的過程中,有隊員在一個舊箱子里翻出了一沓子借據。
地主家有借據,這太正常了,不是他借給別人,就是別人欠他的。可隊員拿起來一張張地翻看,翻著翻著,一個隊員的手突然就停住了,眼睛瞪得老大,半天沒吱聲。
他趕緊把隊長和其他人叫過來,幾個人圍著一張已經發黃變脆的薄紙片,上面的字是用毛筆寫的,字跡還很清晰,可最扎眼的,是落款那兩個字——“朱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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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字一出來,屋子里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1950年,“朱德”這個名字代表著什么,在場的人心里都跟明鏡似的。那是總司令啊。
隊長的臉色立馬嚴肅起來,他拿著那張借據,轉向一旁站著的傅德輝,發出了那個直擊靈魂的疑問:“這個朱德,是什么人?”
在場所有人都盯著傅德輝,等著他的回答。要是他說不認識,或者說是同名同姓,這事兒可能就算了。
可傅德輝的表現,實在出人意料。他沒有半點慌張,很平靜地看了一眼,給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差點跳起來的答復:“就是北京的朱總司令!”
工作隊的人腦子里“嗡”一下。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總司令,會向你一個四川的地主借錢?這聽起來也太離譜了,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傅德輝說得有鼻子有眼,還慢悠悠地補了一句,那是在德國留學時候的事了。
工作隊的人面面相覷。德國留學?朱總司令?地主?這幾個詞兒是怎么湊到一塊兒的?
這事兒太大了,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小小工作隊能處理的范疇。他們不敢信,也不敢不信。這萬一是真的呢?
這四川地界上,姓朱的多了去了,但姓朱又叫德的,還能跟德國留學扯上關系的,那可就一個了。
工作隊不敢耽擱,立刻把這事兒,連同那張借據,原封不動地,一層一層往上報。從縣里報到區里,區里再報到省里,最后,這份十萬火急的報告和那張薄薄的借據,被緊急送往了北京。
02
那么,這個傅德輝,到底是個什么來頭?他憑什么能跟朱總司令扯上關系?
說起來,這個傅德輝,還真不是大家印象里那種只會扒拉算盤、剝削農民的“周扒皮”。他家祖輩在四川經營,確實積累了不少家業,到他這一代,算得上是遠近聞名的財主。
但他本人,骨子里更像個知識分子。
1919年,傅德輝就憑自己的本事,考上了北京大學。
1919年的北大,那是什么概念?那可是新思想的中心。傅德輝在學校里,接觸到了各種各樣救國的思潮。
那個年代,國家積貧積弱,有志青年都在拼了命地找出路。傅德輝看清了現實,他覺得,國家之所以這么受欺負,根子就在“實業”不行。你看看,鐵路、礦山、工廠,多少經濟命脈都抓在列強手里。
所以,傅德輝從北大一畢業,就一門心思想搞“實業救國”。他沒待在北平享受,而是跑回了老家四川,雄心勃勃地跟人合伙,開了一家水泥廠。
可惜啊,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他的一套經營理念,跟合伙人完全岔開了。他苦口婆心勸,人家壓根不聽。
傅德輝也是個有脾氣的知識分子,一怒之下,直接撤股不干了。
這秀才搞實業,十個有九個都懸,傅德輝這就是典型的理想豐滿,現實骨感。
這一下,他的“實業救國”夢算是徹底碎了。他心里苦悶,干脆就回了老家,靠著祖上留下的田產和家業,當起了富貴閑人,再也不出門折騰了。
他這一“閑”,就閑了二十多年,從青年閑到了中年。要不是這場轟轟烈烈的運動,他估計也就這么“閑”下去了。可誰也沒料到,他這一閑,就閑到了新中國成立,等來了工作隊,也翻出了這張快被他遺忘的借據。
03
這張薄薄的借據,被快馬加鞭送到北京,最后擺在了朱德總司令的辦公桌上。
工作人員都捏著一把汗,不知道總司令看到這個會是什么反應。畢竟,這牽扯到一個“地主”。
朱德拿起那張發黃的借據,仔細看了看上面的字跡和署名。時間過去太久了,但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他點了點頭,平靜地表示,這張借據確實是真的。
這一下,在場的人都松了口氣。但更大的好奇心又提上來了:堂堂總司令,當年到底經歷了啥,怎么會落魄到跟人借錢?還是跟一個后來的地主借錢?
朱德放下借據,當年的種種往事涌上了心頭。他當即提筆,給四川當地政府寫了一封親筆回信。
而這張借據背后的故事,也緩緩揭開。
這事兒,得從朱德的出身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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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小時候,家里那叫一個窮。他可不是傅德輝那樣的富家子弟。他5歲就得幫著家里干活,減輕負擔。可就算全家老小起早貪黑,日子還是過不下去。
到了該上學的年紀,學費更是沒著落。最后是全族人咬著牙,東拼西湊,才給他湊夠了學費。
朱德就是拿著這筆“眾籌”來的錢,才踏上了求學之路。
1908年,他學成回鄉,本想像傅德輝一樣,當個老師,用知識改變家鄉。他辦了個高等小學,教孩子們讀書。可那時候的大清,已經是爛泥扶不上墻了。
外面被列強按在地上摩擦,簽各種條約;對內就是橫征斂財,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
朱德教了一年書,他清醒地意識到一個問題:在這么個世道,光靠筆桿子,救不了國。
清政府已經沒救了,想讓國家獨立,想讓老百姓活命,唯一的路子,就是拿起武器。
于是,他毅然“棄教從戎”,考進了云南講武堂的步兵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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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十幾年,朱德從一個學生兵,在各種戰場上摸爬滾打,硬是憑著戰功和能力,磨煉成了一名出色的軍人。就算在當時混亂的軍閥里,他也是響當當的人物。
但他跟那些只顧著搶地盤、撈好處的軍閥不一樣。他心里裝的是救國救民的真理。在那些烏煙瘴氣的舊軍隊里,他根本看不到一點希望。
這將軍當到頭,發現自個兒還是個沒方向的打工仔,圖個啥呢?
直到“十月革命”的消息傳來,馬克思主義的興起,讓朱德眼前一亮。他覺得,中國的未來,或許在另一條路上。
他開始萌生了去國外尋找救亡圖存道路的想法。
1922年,機會來了。之前被朱德聯合其他滇軍將領趕出云南的唐繼堯,趁著北伐的時機,糾集土匪勢力殺了回來,重新控制了云南。
唐繼堯一上臺,立馬就全城通緝朱德。
面對這種困境,朱德當機立斷,決定出國。他幾經周轉,終于踏上了前往德國的輪船。
04
在去德國之前,朱德其實還去過上海和北京。
他當時非常仰慕蘇聯的“十月革命”,也知道了國內的工人運動是由剛成立的共產黨領導的。朱德覺得,這可能就是他要找的路,他迫切地想加入中國共產黨。
可這事兒,開頭并不順利。
當時負責黨務的陳獨秀,在上海見了他。陳獨秀一聽朱德的來歷,顧慮重重。一個舊軍閥的將軍,還是個中將,跑來說要入黨?這動機和決心,都得打個大大的問號。
陳獨秀的回復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確:入黨需要長時間的學習和考驗,你得先證明你真正愿意為工人事業獻身。
這番話,對朱德來說,就是赤裸裸的拒絕。
那段時間,朱德心里非常苦悶。他感覺自己一只腳站在舊秩序里,另一只腳卻邁不進新秩序的門。
但他入黨的決心沒變。
到了歐洲,他聽說在巴黎有一群留學生組成的共產黨團體,負責人是周恩來。
他和同行的孫炳文立刻趕往巴黎。到了巴黎一打聽,周恩來已經去了德國柏林。倆人又馬不停蹄地奔向柏林。
到了柏林,朱德心里還打鼓,不知道周恩來會不會見他們這兩個“不速之客”。
出乎意料的是,周恩來非常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并且認真聽取了朱D的經歷和想法。
周恩來了解之后,認為朱德和孫炳文的入黨心愿是真誠的。
1923年11月,經周恩來和張申府的介紹,朱德正式成為了一名共產黨員。但考慮到他過去的身份,為了保密,他黨員的身份不公開,對外仍以老國民黨員的身份活動。
到了德國,朱德面臨的第一個難題就是語言。
他那時候已經37歲了,在20來歲的留學生里,算得上是“大齡青年”。可他的革命熱情,一點不輸給年輕人。
為了學德語,他硬是靠著兩條腿走路,一邊認街道,一邊記單詞。幾個月下來,買東西、坐車、日常交流,基本沒問題了。
他們每周三開黨小組會,熱烈地討論馬克思、列寧的著作。朱德在這種討論中,政治眼界豁然開朗。
可這群滿懷理想的青年,很快就遭到了現實的殘酷打擊。
1925年5月,國內發生了震驚中外的“五卅慘案”。上海的日本紗廠資本家槍殺了工人領袖顧正紅,英國巡捕對著抗議的學生和工人開槍屠殺。
消息傳到德國,留學生們義憤填膺。
6月18日,德國共產黨組織了一場聲援大會。朱德帶領著中國留學生參加了。
可就在集會快結束時,大批的德國警察沖進了會場,逮捕了包括朱德在內的35名外國人。
這次逮捕,讓德國方面查到了朱德的共產黨員真實身份。而當時駐德的中方代表,不愿意出面保釋他。
在德共和紅色救濟會的努力下,朱德等人雖然被釋放了,但他的護照,被德國警察給扣了。
斗爭就是這么一環扣一環。
護照被扣只是第一步,緊接著,朱德就收到了通知:他將被德國方面驅逐出境。
面對困境,黨組織批準朱德前往蘇聯。
可問題來了,去蘇聯,路途遙遠,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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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在德國留學,所有的收入加起來,也就勉強溫飽。護照被扣,行動受限,更不可能去打工賺錢了。
眼看著去蘇聯的日期越來越近,這筆“盤纏”還沒著落,朱德一籌莫展。
就在這個時候,“救星”出現了。這個人,就是傅德輝。
傅德輝當年從北大畢業后,也是來德國深造“實業救國”的。他家底厚實,加上自己經常翻譯、授課,收入很穩定。
傅德輝雖然是富家子弟,但為人仗義厚道,在中國留學生里人緣極好。誰手頭緊了,找他周轉,他都愿意慷慨解囊。他保留著那些借據,也從沒催人還錢,只當是患難與共的見證。
朱德和傅德輝,都是四川老鄉,在異國他鄉,關系自然更近一層。
朱德剛到德國時,語言不通,傅德輝還經常幫他翻譯德文書籍。
這次朱德又遇上大麻煩,傅德輝知道了,二話沒說,伸出了援手,借給了朱德100塊大洋。
這100塊大洋,在當時,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這等于是給一個“通緝犯”投了筆天使輪。
在當時,這可是一筆巨款。
朱德堅持要寫下借據,鄭重地署上了自己的大名。
這就是工作隊在1950年搜出的那張借據。
拿到錢后,朱德幾經輾轉,終于抵達了蘇聯的列寧格勒。他在那里系統地學習了馬克思主義和軍事理論,徹底堅信了只有共產黨才能拯救中國。
直到1926年北伐前夕,他才奉命回國。這一別,兩人就徹底斷了聯系。
05
時間拉回到1950年。
朱德看著眼前的借據,當年的情形歷歷在目。他提筆寫的回信,很快就送到了四川長壽縣當地政府的手里。
信中,朱德不僅確認了借據的真實性,還對傅德輝這個人做出了評價。
朱德非常了解傅德輝。他叮囑當地政府,傅德輝是搞科學的,是難得的人才,不要為難他。
并且,他還特意邀請傅德輝到北京來,進行深造,將來好為人民服務。
這封信一到四川,當地政府立馬就明白了。
傅德輝接到來自北京的消息后,很快就動身赴京。
在朱德的安排下,傅德輝在北京系統學習了3個月時間。這3個月,不僅讓他的專業能力得到了提高,思想上也獲得了巨大的進步。
學習期滿后,傅德輝興高采烈地回了四川。
他的人生,因為這張20多年前的借據,拐了一個大彎。
因為他有化學工業的研究和教育經驗,川東行署根據他的專長,安排他先后在工業廳化驗室和西南工業部與綜合勘察院西南分院等相關單位工作。
傅德輝這后半輩子,算是安穩落地了。
從一個前途未卜的“地主”,變成了國家需要的“技術人員”,這轉折,比他當年開水泥廠還戲劇性。
他當年在德國隨手幫的一個“老鄉”,那100塊大洋,他自個估計都忘了。
他哪里想得到,這張薄薄的借據,會在20多年后,成了他的“護身符”。
傅德輝一直在工業崗位上干到66歲退休。那張借據,見證的哪是錢啊,是那個年代里,人與人之間最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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