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們來聊有關青少年的另外一個重要的話題,暴力和攻擊性表達。這與前面青少年的抑郁和無意義感看起來截然相反,但當中又有著某種內在的聯系。
為什么這么說呢?我們先從正常的攻擊性講起。“攻擊性”其實是人的原始本能之一。按照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人身上有兩種不同的原始本能:生本能和死本能。生本能意味著延續和創造,而死本能就意味著攻擊和破壞。
攻擊不是一件壞事,在人類社會中,它可能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被表達出來:有時候是相對慘烈的表達,比如戰爭,比如人際的沖突、破壞;還有的時候是用一種相對溫和的方式來表達,比如體育運動中的競爭,比如奧運會。
當球迷去看球賽的時候,他們為自己支持的球隊吶喊助威,同時也會有很多發泄性的語言指向對方球隊和對方球迷。這個過程其實就是一個攻擊性的釋放。
正常人需要時不時表達和釋放自己的攻擊性。但是對于這一代的青少年來講,他們釋放攻擊性的渠道所剩無幾。
首先,人際關系的沖突和破壞,這在絕大多數的學校里都是一個大忌。兩個孩子甚至都上升不到打架的程度,老師就需要及時介入和干預。如果老師介入不及時,父母也會投訴,說孩子在學校沒有得到充分的保護。
這點其實跟我們上面提到的“過度保護”有很大的關系。
過度保護就是把所有可能產生傷害的行為都扼殺在萌芽之中——不光是這些有可能帶來物理傷害的沖突,哪怕是人和人的正常競爭,也要避免。
曾經有一位小學老師咨詢我一個問題。他說他們班的孩子跟隔壁班的孩子舉行拔河比賽,他就發現孩子們在比賽之前就會互相撂狠話,涉及對對方的某種嘲笑和羞辱。
他跟我描述這個問題,希望得到兩方面的建議:
第一,如果孩子們心里受傷,比如比賽輸了,應該怎么樣去安慰他們?
第二,可以怎樣去教育和指導這些孩子,讓他們不要有這些情緒性的言論。
我說:“你的用心我能夠理解,可是你想要達到的目的,并不符合自然的人性。”
我們必須得承認正常的比賽、正常的輸贏、正常的競爭,一定會激發孩子們潛意識當中的某種“惡意”。
這個“惡意”是一種動物性的本能,就是“我想贏”“我想要讓對方輸”。
與其說我們要學習怎么去壓抑它,倒不如說我們應該去承認每個人都有這一面,以及我們可以用更加積極的心態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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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發現了嗎?這個老師提的問題,代表了我們這個時代的某種思潮,他認為這樣一種攻擊性的正常表達是過分的,是有危險的,是需要被限制甚至是禁止的。
當這一代孩子的攻擊性被限制表達的時候,孩子會受到怎樣的影響呢?
在安多爾菲的這本書里面,他提到了兩方面的后果。
第一方面的后果是指向自身的攻擊,在中國這一代年輕人身上,我們能看到這種現象。比如有的孩子會拿小刀劃自己的手腕,他一邊感覺到疼痛,可是另一方面,他好像也從疼痛當中釋放了某種壓力,這種釋放就是攻擊性的釋放——不能向別人釋放,就向自己釋放。
還有一些青少年,他們可能會用服藥的方式來自我傷害,同時也獲得某種快感。這對他們的健康來說會是一個巨大的風險。
作為成年人,你可能會說:“這是他們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但是如果從攻擊性的角度來看,他們的攻擊性無處釋放,只能指向了自己的健康。
除了指向自己的破壞之外,攻擊性被壓抑還有另外一個后果,就是指向外界的某種殘忍的破壞,甚至有可能會構成暴力。
在今天的校園當中,我們有時候會聽說一些讓人瞠目結舌的霸凌事件,看到在十幾歲的孩子身上,表現出某種高濃度的惡意。
背后的原因恰恰就是,在這些惡意的濃度相對較低的時候,我們并沒有更多的渠道,允許孩子們把這樣一些能量表達出來。那么積攢到濃度較高的時候,就會具有較強攻擊性。
而另外一個攻擊性有可能變成暴力的渠道就是網絡。未成年人可能會參與到網暴當中,并且他們的態度、他們的情緒、他們所采用的方式都是最極端的。
比如幾年前上網課的時候,有的青少年闖進其他網課教室,通過辱罵授課老師、破壞課堂秩序來宣泄他們的不滿。最后就導致一位授課老師心臟病發作,意外離開了這個世界。
所有這些悲劇,我們當然想要去避免,可是避免的方式并不是一刀切。
那我們應該怎么做呢?在《青少年之聲》這本書里,家庭治療師安多爾菲提供了這樣的幾個建議。
第一,疏勝于堵。
所有的這些攻擊性,我們需要在它沒有到那么嚴重的情況下,允許一定程度的自然表達,包含人和人之間正常的沖突、甚至是沖撞。
比如可以允許孩子在體育運動的過程中宣泄他們的攻擊性。而大人就要把這個邊界給約定好,讓他們在一個安全的,不至于受到嚴重傷害的框架里去釋放。
第二,我們也需要去理解,所有的攻擊背后一定也有它的原因。
在安多爾菲看來,很多的青少年之所以會有那么強烈的攻擊性,是因為他們對于這個世界也有非常巨大的驚恐,所以他就用張牙舞爪的方式,先把自己武裝起來。
如果我們作為成年人可以看到孩子們內心當中的不安,并且給他們穩定的陪伴、有效的指導,那就有可能提供恰到好處的安撫,他們也就會從“不安全的攻擊”中穩定下來。
在這點上,安多爾菲還特別強調,那就是父親的角色尤其重要。
這本書提到了這樣的案例,即便父母離婚之后,安多爾菲也繼續要求把爸爸請回治療的現場,并且以一個已經離婚了的爸爸的姿態,繼續給孩子提供框架性的保護和指導。
結果也確實發現,原本有暴力傾向的孩子,在爸爸到場之后,通過跟父親的連接,得到了很多的安撫,他這種暴躁的情緒也慢慢穩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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