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5歲少年,成功通過了博士論文答辯,成為世界上最年輕的量子物理學博士之一。透過他的成長,我們得以窺見一個“不被設限”的大腦如何在現代社會中突圍。

撰文| 陳小美
2025年11月,比利時安特衛普大學。
一間肅穆的答辯室里,15歲的勞倫特·西蒙斯(Laurent Simons)站在一群資深物理學家面前。
身著深色西裝的他,臉龐尚且稚嫩,眼神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靜。當同齡人還在為高中的期中考試焦慮,或者刷著短視頻時,他正在闡述量子物理學中最深奧的謎題。
就在這一天,他成功通過了博士論文答辯,成為世界上最年輕的量子物理學博士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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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特(右)通過了博士論文答辯 |圖源:勞倫特社交媒體
對勞倫特而言,這一連串令人眩暈的學位——11歲物理學士,12歲拿下碩士,15歲攻克博士——是他的人生被按下了快進鍵。他將同齡人需要花費二十年才能完成的學業,壓縮到了短短幾年,展現了如同海綿般的學習能力。
人們驚嘆于他的速度,稱他為“比利時的小愛因斯坦”。這是一個關于天才的故事,劇本極難復制,人也幾乎無法被刻意培養。他像是一個偶然降臨的樣本,打破了我們對人類智力發育的所有既定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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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特的博士論文
但若只把他當作一個獵奇的對象,就錯過了真正的價值。
透過勞倫特的成長,我們得以窺見一個“不被設限”的大腦如何在現代社會中突圍:他在怎樣的環境下恣意生長?在怎樣的極致驅動力下突破常人極限?又是如何與那個為普通人設計的龐大系統發生劇烈碰撞的?
“我的目標是永生。”
在這個15歲少年的眼中,生命是一場殘酷的倒計時。而他,正試圖用量子物理學的鑰匙,去解開那道名為“時間”的終極枷鎖。
加速
故事的起點,在比利時奧斯坦德(Ostend)。
2009年12月26日,勞倫特出生在一個典型的中產階級家庭。父親亞歷山大(Alexander)是一名牙醫,母親莉迪亞(Lydia)則是一位職場女性。
忙碌的工作占據了他們大部分時間,勞倫特的童年很大一部分是和祖父母一起度過的。他還有一個經常一起玩的表弟迪倫(Dylan),那是他童年為數不多的玩伴。
除了比利時和荷蘭,他的童年足跡還延伸到了西班牙的馬貝拉(Marbella),西蒙斯一家在那里也有一處住所。這種多地生活的經歷,或許也造就了他超越地域的視野。
最先察覺到異樣的,正是他的祖父母。他們反復告訴亞歷山大夫婦:“這孩子很特別,他學東西太快了。”
起初,這對夫婦只是笑了笑,以為這不過是老人家對孫子常見的溺愛和夸大。但很快,學校的反饋證實了祖父母的直覺。他在4歲開始上小學,僅僅用了兩年時間就完成了全部課程。
隨后,他進入高中。對于普通孩子來說漫長而充滿挑戰的中學時代,在勞倫特腳下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在進入高中之初,他曾嘗試和普通孩子一起上課。但這很快變成了一場災難。
“這對我、對他們都很惱火,”勞倫特回憶道。因為他總是能瞬間報出答案,讓其他同學感到不適。于是,學校不得不為他開辟了一條“私人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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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歲即進入大學,那時起勞倫特就成為了媒體關注對象|圖源:勞倫特
在這條快車道上,他偏科明顯。他熱愛物理、數學和化學,因為這些學科有確定的答案;相比之下,他討厭語言類課程。最終,他在8歲時就完成了高中學業,僅僅用了18個月。
為了讓他擁有更廣闊的視野,父母甚至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送他去瑞士參加博索萊伊(Beau Soleil)和羅森堡(Rosenberg)等貴族學校的暑期課程。
這讓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掌握了流利的英語。父親亞歷山大對此很務實:“我喜歡比利時,我妻子喜歡荷蘭,但世界是英語的。”
“我不覺得這很特別,”面對外界的驚嘆,年幼的勞倫特只是聳聳肩。語氣輕松得像是在談論如何通關一個簡單的電子游戲,“我只是走得快一點。”
這種“快”,不僅僅是速度,而是一種對知識的本能渴求。然而,剝離掉這些令人咋舌的學術成就,勞倫特在很多方面依然是個普通的孩子。
周末的時候,他會和朋友們聚在一起打電子游戲,或者窩在沙發上看電影。
他最喜歡去美國的主題公園,比如環球影城。他是漫威宇宙的粉絲,最喜歡鋼鐵俠——那個用科技武裝自己、凡人比肩神明的英雄。
在朋友面前,他從不談論量子力學或微積分。“我們只是像普通孩子一樣玩耍,”他說。
這種在“天才科學家”和“普通小男孩”之間的自如切換,成為了他生活的一種常態。
但這種常態,很快就要被打破了。隨著他邁入大學的校門,他那驚人的速度即將與這個世界既定的規則,發生第一次劇烈的碰撞。
沖突
2018年3月,8歲的勞倫特進入了荷蘭埃因霍溫理工大學,攻讀電氣工程學位。
一切似乎都在按計劃進行。當時,學校為了迎接這位神童,專門成立了一個特別委員會,并承諾幫助他在10個月內完成通常需要三年的課程。勞倫特的目標很明確:在2019年12月26日,也就是他10歲生日之前畢業。
如果成功,他將打破邁克爾·基爾尼(Michael Kearney)保持了多年的世界紀錄,成為世界上最年輕的大學畢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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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特于2018年照片,此時他已經是一名大學生|圖源:勞倫特
勞倫特和他的父母都為此做好了準備。然而,就在終點線近在咫尺時,賽道突然被封鎖了。
沖突的導火索是一封郵件。
2019年11月17日,課程組織者還曾致信埃因霍溫的考試委員會,稱“勞倫特在2019年完成課程是有現實可能的”。但在隨后的周一,當西蒙斯一家與院長和導師會面時,風向突變。
校方通知西蒙斯夫婦,原定的時間表“不可行”。他們建議勞倫特將畢業時間推遲到2020年中期。
校方的理由聽起來冠冕堂皇:他們擔心過快的速度會給這個9歲的孩子帶來“過度的壓力”。他們希望勞倫特能花更多時間去培養“洞察力、創造力和批判性分析能力”。
在他們看來,教育不僅僅是修完學分,還是一個心智成熟的過程。但在勞倫特的父母眼中,這是一種背叛。“難道他們以為我們是傻瓜嗎?”父親亞歷山大憤怒地反擊。他表示,如果學校一開始就告訴他們需要三年,那完全沒問題,但不能中途變卦。
當聽到不能按時畢業的消息時,勞倫特的反應非常直接:“既心碎又憤怒”。對于一個9歲的孩子來說,這是成人世界對他信任的一次背叛。對于西蒙斯一家來說,這不是幾個月的時間差,而是原則問題。他們認為學校違背了當初的承諾。更讓亞歷山大感到不滿的是,他懷疑學校態度的轉變是因為得知勞倫特計劃去美國攻讀博士學位,而不再留在埃因霍溫。
大學發言人伊沃·瓊斯馬(Ivo Jongsma)在接受采訪時堅稱,學校的態度沒有改變,但雙方的裂痕已無法彌合。
“這是勞倫特的生活,是他的決定,”亞歷山大態度堅決,“如果他想走,我們就走。”
雙方的矛盾迅速激化,最終演變成了一場公開的決裂。
在距離原定畢業日期僅剩幾周的時候,父母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讓勞倫特退學。“我們也相信因果報應,”亞歷山大在接受采訪時意味深長地說道。
最終的結果是,9歲的勞倫特離開了埃因霍溫。
他沒有拿到那個本該屬于他的學位,但他守住了更重要的東西——對自己節奏的掌控權。這場風波讓他和家人意識到,傳統教育體系的條條框框,對于一個試圖超越時間的人來說,不再是階梯,而是枷鎖。
他需要一個新的跑道,一個能容納他極速飛馳的地方。彼時,安特衛普大學向他敞開了大門。在這里,他將不僅找回失去的速度,更將明確自己奔跑的方向。
藍圖
在安特衛普大學,勞倫特還在進一步加速。
2021年7月,11歲的他以“最優等”(Summa Cum Laude,平均分85%)的成績獲得了物理學學士學位。通常需要三年的課程,他只用了一年多就完成了。
緊接著,他在12歲時拿下了量子物理學碩士學位。到了2025年11月,15歲的他正式成為了量子物理學博士。
學位累積的背后,是他的研究持續加深。在安特衛普,他的研究領域深入到了量子力學的核心。他的碩士論文探討了“玻色子狀態”(boson states)與黑洞之間的類比。
“黑洞是可以被模擬的,”勞倫特解釋道,“光無法逃離黑洞,自然難以接近,所以我們要在實驗室里研究它。”
他試圖通過玻色-愛因斯坦凝聚態(Bose-Einstein condensate)來模擬黑洞的性質,甚至設想在實驗室中探測理論上存在的“霍金輻射”。
他的求知欲并未止步于理論物理。他還前往德國慕尼黑著名的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Max Planck Institute)進行實習。在那里,他參與了一項關于結直腸癌的病例對照研究。
“我們訓練了一種機器算法,讓它能夠區分癌癥患者和健康個體的血漿樣本,”勞倫特介紹道。這項工作的目標是開發一種癌癥早期檢測方法。
在實驗室里,他癡迷于擺弄那些能在“10的負10次方秒”內發出短脈沖的激光器。甚至在走路時,他也會盯著手機屏幕,上面顯示的是關于“光子凝聚陣列中的渦旋解綁躍遷”(Vortex unbinding transition in arrays of photon condensates)的幻燈片。
為什么要跨越物理和醫學的界限?為什么要如此拼命地奔跑?答案藏在他對祖父母的深厚感情里。
勞倫特的祖父母患有心臟方面疾病,這讓他過早地意識到了生命的脆弱。“我想幫助他們,也想幫助其他孩子,讓他們不必失去自己的祖父母。”
這就是勞倫特·西蒙斯的終極藍圖:永生。
在他眼中,人體不過是一臺復雜的機器,而衰老和疾病只是零件的磨損。“我想盡可能多地用機械部件替換身體部件,”他直言不諱。他將永生視為一個巨大的拼圖,物理學、醫學、化學都是拼圖的碎片。“如果能把這些知識結合起來,也許就能解開這個謎題。”
對于勞倫特來說,獲得博士學位是他獲取工具的過程。他正在通過量子物理學去理解物質的最基本構成,以便在未來能夠隨心所欲地重組它們,修補那臺名為“人體”的機器,直到它不再停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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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倫特“把頭發梳成大人模樣”|圖源:勞倫特于2025年4月
結尾
盡管背負著超凡智慧的重擔和宏大的抱負,勞倫特的生活依然充滿了這種張力:一邊是試圖改寫人類命運的科學家,另一邊是仍需父母呵護的少年。
他的父親亞歷山大曾對記者說:“有兩個勞倫特,一個是科學家,一個是男孩。”
這個“男孩”的一面,在一個采訪的尾聲中展露無遺。
當采訪結束,攝影師準備拍照時,勞倫特被允許摘下口罩——但前提是必須經過母親的檢查。莉迪亞仔細地整理著兒子的頭發,確保他看起來整潔得體。而父親則在一旁嚴格地計時:“只有五分鐘。”五分鐘后,口罩必須重新戴上。
在那一刻,他不是那個要破解死亡的博士,只是一個聽話的兒子。
但當閃光燈亮起,勞倫特直視鏡頭的眼神又變回了那個早熟的智者。他的未來已經規劃到了更遠的地方:以色列、英國或美國。他計劃建立自己的實驗室,致力于創造“超人類”(super-humans)。
勞倫特·西蒙斯已經成功“黑”進了人類的教育系統,用驚人的速度證明了規則的脆弱。
現在,他正準備向自然界最堅固的法則——死亡——發起挑戰。
這是一場注定漫長且孤獨的賽跑。但看著這個15歲少年的身影,你很難不產生一種錯覺:
如果真的有人能跑贏時間,或許就是他。
參考文獻
[1] https://abcnews.go.com/International/parents-year-prodigy-dropped-university-making-history-blame/story?id=67655676#:~:text=Laurent%20and%20his%20parents%20chose%20the%20school,ABC%20News%20in%20a%20telephone%20interview%20Wednesday.
[2] https://www.sciencealert.com/belgiums-little-einstein-earns-phd-in-quantum-physics-at-age-15
[3] https://www.brusselstimes.com/210247/belgiums-little-einstein-the-11-year-old-boy-who-is-the-worlds-youngest-science-graduate
[4] https://de.wikipedia.org/wiki/Laurent_Simons
[5] https://www.nytimes.com/2019/11/15/world/europe/laurent-simons-prodigy.html
[6] https://www.newsweek.com/im-11-physics-degree-plan-make-humans-immortal-1608391
[7] https://www.ndtv.com/feature/belgiums-little-einstein-completes-phd-in-quantum-physics-at-15-9740719
[8] 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new-updates/graduated-at-12-quantum-physics-phd-at-15-this-little-einstein-wants-to-create-super-humans-next/articleshow/125735663.cms?from=m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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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返樸》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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