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由FSD V12引爆的技術革命,正在改寫智能駕駛產業的底層邏輯與競爭規則。
分水嶺,從裂變發現到工程實現的關鍵一躍
“發現核裂變可能釋放能量,與真正造出第一顆原子彈,中間隔著巨大的鴻溝。”地平線副總裁兼首席架構師蘇箐在2025年技術生態大會上,用這個比喻精準刻畫了2024年智能駕駛領域發生的根本性變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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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特斯拉FSD V12的成熟被視為行業真正的“分水嶺事件”。這不僅是某項功能的突破,而是一次從底層技術范式到外部用戶體驗的“系統性重構”。
蘇箐指出,這次重構的本質,是深度學習在自動駕駛領域積累數年后的一次“集中釋放與兌現”,它標志著智能駕駛從“規則驅動”邁向“數據驅動”時代的臨界點突破。
過去,自動駕駛系統大多呈現“半革命”狀態——感知環節已實現數據驅動,但決策與規控仍依賴人工規則。
這種割裂導致系統行為僵硬、難以真正“類人”,且泛化能力受限。FSD V12首次證明了端到端數據驅動范式在復雜城市場景中的工程可行性,其意義堪比“奧本海默證明原子彈可以造出來”。
范式轉移,為何重構不會成為“新常態”?
當下,行業內外一片沸騰,認為智能駕駛將從此進入高速迭代的“大發展時代”。蘇箐卻冷靜地“潑了一盆冷水”。他判斷,如此規模的范式性內核重構,在未來幾年連續發生的概率極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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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判斷基于兩個核心前提:
第一,人工智能發展呈現明顯的周期律,大約每20-30年經歷一次“輪回”。當前以深度學習為代表的技術范式,已隱約觸及能力天花板。從大語言模型等領域的進展來看,單純依靠規模擴展已顯現邊際效應遞減。
第二,本輪重構之所以劇烈,是因為它完成了過去“革命革一半”的工程。要實現下一次同等量級的突破,需要的不是將現有范式從80分優化到100分,而是“改變內核的理論基礎”。
蘇箐援引物理世界的發展規律:“先有理論突破,再到應用突破。”而在AI/AGI領域,下一個變革性理論突破的前置信號尚未顯現。從理論雛形到工程落地,往往還需要5年、10年甚至更長時間。
因此,未來三到五年,產業大概率將進入“技巧型優化演進”階段,即在現有范式上做極致打磨,而非期待又一次范式革命。
路徑清晰,從城區L2到普惠L4的連續兌現
隨著FSD、地平線HSD這類城區智能駕駛系統走向成熟,過去涇渭分明的L2與L4“兩個世界”正在被打通。
蘇箐揭示了一條清晰的AD產業發展路線,即:城區L2大規模普及到短暫過渡的L3,再到極低成本,最后進入快速擴張的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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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徑之所以成立,得益于新范式的根本優勢:統一的方法論。
傳統L4(如Waymo)為追求極高的安全指標(MPI),不得不依賴豪華傳感器陣列、高精地圖、嚴格限制的ODD(設計運行域),導致成本高企、難以大規模復制。
而新范式通過端到端數據驅動,實現了“一次開發,泛化適用”。蘇箐分享道,HSD在開發過程中,只需在少數復雜城市驗證,即可天然適應絕大多數城市道路,“再也不需要在每一個ODD里反復打磨”。
這意味著,L4系統的部署成本和區域擴張速度將發生數量級改善。更重要的是,L4將不再局限于Robotaxi形態,而是可以“以乘用車和Robotaxi雙形態落地”。
蘇箐直言:“我一直不同意為什么robotaxi就只能是robotaxi呢?每個人都想用合理價錢買一輛這樣的車。”
競爭焦點,從“功能平鋪”回歸“能力縱深”
過去幾年,由于城區智駕性能提升遇到瓶頸,行業競爭一度“橫向外溢”,轉向各種“碎片化功能”的堆砌——自動泊車、記憶泊車、遠程召喚等,如同一塊二維畫布上不斷種植新的、彼此孤立的小樹。
蘇箐指出,2024年之后,這一趨勢將發生根本轉變。產業重心將回歸“頂級產品的縱向縱深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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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范式的魅力在于,它“只種一棵樹,讓這棵樹越長越高、數據量越來越大”。系統會從海量的人類駕駛數據中,“自然生長”出各種能力,甚至是開發者未曾預設的功能。
他分享了一個生動案例:HSD團隊從未專門開發過“靠邊停車”功能,但在測試中,車輛在特定場景下“自己變道靠過去了”。
這就是“數據驅動”與“規則驅動”的本質區別:前者是做“減法”,從人類駕駛的全集數據中剔除不安全行為;后者是做“加法”,靠工程師稀疏地、逐個地添加功能點。
未來,產品思路將分化為兩條路徑:一條繼續拼湊平行功能;另一條則像地平線與特斯拉,專注將“一棵樹”種得又深又壯,相信其他能力會隨著數據與模型的進化而自然涌現。
未來三年,地平線的“確定性”投入
基于“AI基礎理論短期難突破”的核心判斷,蘇箐闡述了地平線未來幾年的戰略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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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堅定擁抱“規模定律”。
“計算機工業的本質就是玩命堆算力。”蘇箐強調,“千萬不要問‘有沒有用’,芯片本質是印刷工業,只要給時間,成本會趨于零。”
地平線將堅持“每代產品十倍算力提升、十倍模型容量”的推進節奏,持續釋放規模化性能潛力。
第二,重投入L4節點,但以統一范式打通L2/L4。
地平線不會割裂地開發L4,而是以“統一的開發范式、傳感器配置、ODD區域”,實現從L2到L4的平滑演進。蘇箐預測:“你現在開的是L2的車,三年后買到的車已經是準L4系統了。”
第三,也是蘇箐最強調的一點:鍛造“工業母機”。
“無論技術如何變化,唯一能確定并應持續投入的,是公司的工程能力和組織能力。”他將此比喻為“工業母機”——一個穩定、強大的工程化體系和組織,是應對一切不確定性的基石。
它能快速導入新技術,也能以集團軍作戰方式,系統性地解決技術落地中爆發的海量問題。
意義與焦慮,通往“類人機器”的最后一程
盡管技術路徑已然清晰,蘇箐坦言自己“依然焦慮”。焦慮源于兩件事:
一是極高的試錯成本。“做一輪試驗可能十個億,還不一定成功。”在逼近人類駕駛水平的“最后一公里”,每一個難題的攻克都代價高昂。
二是對終極目標的敬畏。“我們本質的目的是做一個能替代人類司機的機器,這才是所有工作的意義。”
如今,地平線內部論壇的討論已超越基礎的繞行、選路,轉向更微妙、更“人性”的場景:“后面有一個水坑怎么辦?”、“錯車時該鳴笛等待還是繞行?”。這讓蘇箐既“惱火”又欣慰——惱火于團隊“飯還沒吃飽就想別的”,欣慰于大家“開始以人類的想法重新看待這個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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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恰恰指明了未來兩到三年的攻堅方向:在確保基礎能力魯棒的前提下,向真正的“類人智能”邁進。
對于未來,蘇箐給出了兩個可兌現的期望:第一,未來兩到三年,HSD的乘用車體驗將有“質的飛躍”;第二,在未來幾年,將L4級別的車以同樣價格,“在用戶無感的情況下送到用戶手上”。
“這是我們的期望,雖然很難,但我覺得這是我們所有人辛苦了這20年做這一行的意義所在。”
結語:當狂熱的技術敘事逐漸退潮,自動駕駛產業正步入一個更理性、更注重工程兌現的新階段。地平線所描繪的,是一條沒有奇跡、但步步為營的路徑:在明確的范式內做極限優化,以統一的架構打通商業閉環,最終依靠強悍的工程“母機”,將技術理想鍛造成普惠現實。這場通往“機器司機”的漫長馬拉松,比的已不是誰起跑更快,而是誰的體系更能持續進化、更能扛住量產與成本的終極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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