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合網上消息,盧克文工作室微信公眾號目前處于無法搜索和訪問的狀態,確定已被封禁。有文章分析被封的原因,似乎與12月5日發表了一篇題為《中國正在做好對日作戰的準備》的文章有關。該文用小說筆法暗示國家戰略意圖,被指擅自揣摩高層決策引發國際誤讀,文章發布當天即遭刪除,同時顯示:該賬號涉嫌違規,已限制從公眾號打開網頁的能力。此后,公眾號已從微信搜索中消失,且近期未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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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克文工作室全網粉絲量超過三千萬,其中微信號粉絲在450萬左右,是盧克文和其工作室寫手發表各類深度文章的主要陣地,被爆年入5000萬,妥妥的頂流大V。
當“盧克文工作室”的賬號標識從各平臺悄然消失,這個曾坐擁數千萬粉絲、年入數千萬元的時政自媒體傳奇,最終以觸碰監管紅線的方式黯然落幕。從流水線工人逆襲為“地攤戰略家”,再到因極端言論封禁,盧克文的興衰軌跡,正是“野生國師”群體流量泡沫破裂的典型注腳。
所謂“野生國師”,并非官方授銜,而是網絡民間對一類特定內容創作者的戲稱。他們通常具備以下特征:以強烈的個人風格解讀復雜的國際政治與歷史進程;擅長構建一套邏輯自洽、甚至帶有“史詩感”或“陰謀論”色彩的敘事框架;擁有將艱深地緣問題轉化為通俗“故事”乃至“爽文”的能力;最終在粉絲中建立起某種“民間戰略家”或“知識布道者”的權威形象。
盧克文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文章,往往以小說筆法開篇,用強烈的立場和情緒牽引讀者,在歷史脈絡與現實新聞的縫隙中,編織出一套理解世界運行的、高度簡化的“密碼”。這種內容,因其提供了認知上的確定性與情緒上的歸屬感,在信息過載、價值多元的時代,精準地擊中了大量受眾的心理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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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克文的崛起曾是自媒體時代的“逆襲神話”。2018年轉型創作后,他以“說書人”式的通俗表達解構國際政治,用“經濟鏈分析法”將復雜地緣博弈簡化為“武俠敘事”,《文在寅的復仇》《香港問題及世界真相》等文章接連爆火,精準抓住了部分渴望認知世界卻缺乏分辨能力的讀者需求。中專學歷的底色與千萬大V的身份形成強烈反差,更讓他收獲了“自學成才戰略家”的標簽。但流量狂歡的背后,早已埋下隱患——知乎作者曾公開指出其15篇文章涉嫌抄襲洗稿,新京報等媒體批評他“編故事大于講事實”,將蘇聯解體簡單歸因于“合法性喪失”,甚至在文中編造“東歐女性被迫賣淫”等缺乏史料支撐的細節。
對“野生國師”而言,內容嚴謹性的缺失或許只是誘因,價值導向的偏差才是致命癥結。為收割流量,盧克文常構建“敵我對立”的敘事框架,用“金融螞蟥”等情緒化表述簡化國際問題,將港臺音樂貶為“殖民文化產物”,以民粹化表達換取短期關注。更嚴重的是,他兩度觸碰原則性紅線:2021年在《塔利班傳》中稱被本·拉登“救國救民族的情緒深深震撼”,這番為恐怖分子站臺的言論引發新疆網友強烈抗議,導致賬號首次封禁;而這次發布的《中國正在做好對日作戰的準備》,更是編造虛假軍事信息,以“日本是中華民族死敵”等極端表述煽動民族仇恨與戰爭情緒,直接違反《網絡信息內容生態治理規定》與《網絡安全法》。
盧克文的崛起,是流量邏輯與特定社會心態合謀的產物。一方面,平臺算法青睞能引發高強度互動(點贊、評論、轉發)的內容,而涉及國家命運、文明興衰的宏大議題,天然具備高共鳴潛力。當這種議題被包裹在富有故事性和對抗性的敘事中時,傳播能量呈指數級放大。另一方面,在快速變化的國際環境中,許多公眾渴望獲得對世界變局的解釋,但又難以消化專業的學術分析。“野生國師”們提供的,正是一套“即食型”認知圖譜:它或許粗糙,或許片面,但足夠清晰、有力,能滿足“看懂世界”的心理渴望,甚至帶來某種智力上的優越感與情感上的宣泄。
在筆者看來,以盧克文的知識、素養、學識、見解,一個中專生,字識不過一千,書讀不過三百,就應該在流水線上老老實實搬磚,非要跑到網上充當什么大V,而且竟然要指點國際關系,謀劃大國戰略,擺出一副“未出茅廬而三分天下”的名士派頭,給你一把鵝毛扇,就可以自詡臥龍在世、鳳雛重生了,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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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深思的是,這類“野生國師”的受眾基礎從未消失。當專業學者用“結構性矛盾”解析國際局勢時,盧克文們用“美國是魔教、日本是叛徒”的麻將館語言占領屏幕,給讀者喂下“多巴胺”而非“維生素”。他們精準收割著知識斷層帶來的需求缺口,用口號替代邏輯,用幻覺置換真相,卻從不為信息偏差負責——預測日本大選失敗就甩鍋給“低調老弟”,分析美軍航母配錯大連造船廠的圖竟辯解為“故意嘲諷”,犯錯后動輒以“恨國黨抹黑”回應批評。
然而,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將復雜現實過度簡化和故事化,正是“野生國師”模式的原罪,也是其風險所在。
其一,是事實與敘事的邊界模糊。為了服務于一個更具傳播力的“好故事”,事實可能需要被裁剪、拼貼,甚至進行文學化的想象與演繹。當分析與推測的界限變得含混,觀點輸出便可能滑向誤導。國際政治的本質是高度不確定的多元博弈,任何試圖用單一邏輯鏈條完全鎖定的嘗試,都離真相很遠。
其二,是情緒極化與認知閉環。強烈的立場先行,容易將世界簡化為“我者”與“他者”、“光明”與“黑暗”的二元對立。這種敘事固然爽快,卻擠壓了理性討論與復雜思考的空間,將粉絲裹挾進一個不斷自我強化的信息繭房和情緒回音壁中。長遠看,這不利于培育成熟、開放、理性的國民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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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是影響力的失控風險。當“野生國師”的影響力膨脹到一定程度,其言論就不再是單純的個人見解,而具備了事實上的公眾引導力。這時,內容的嚴謹性、客觀性與責任感,就必須被提到更高的標準來衡量。一旦其敘事與事實基礎產生重大偏差,或在敏感議題上形成誤導,所引發的社會成本將難以估量。平臺的封禁措施,正是在此背景下,對其潛在公共風險的一次“熔斷”。
盧克文的塌房并非個例。從“貓筆刀”被禁到“九邊”關小黑屋,近年多個時政大V的退場早已釋放明確信號:影響力越大,責任越重;流量再高,也不能成為觸碰紅線的免死金牌。自媒體解讀公共議題的權利,永遠建立在尊重事實、堅守底線的基礎上。把“愛國”當流量密碼,將民族情緒化作提款機,這種“情緒變現”的模式終究難以長久。
盧克文的“塌房”,因此可以看作是一場必然的碰撞:是個人化、情緒化、流量至上的敘事邏輯,與公共傳播所要求的真實性、責任感、復雜性底線之間的碰撞。它警示所有內容創作者,尤其是涉足嚴肅公共議題者:影響力越大,責任越重。在追求傳播廣度的同時,必須對內容的深度、精度和倫理保有敬畏。單純迎合情緒、制造對立、追求“爽感”的路徑,雖能快速積累流量,但其根基是脆弱的,其天花板是可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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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克文不會是最后一個引發爭議的“野生國師”,類似的敘事需求與市場空間依然存在。但他的退場,無疑為這個行業劃下了一條清晰的警示線:在流量的盛宴中,唯有尊重事實、秉持理性、恪守邊界的內容,才有可能行穩致遠。公眾的注意力是寶貴的資源,它值得被更優質、更負責任的內容所承載。
對于我們普通讀者而言,這一事件更應是一次清醒的提醒。在信息洪流中,我們需要保持一種珍貴的“認識論上的謙卑”:對任何看似完美、能解釋一切的理論保持警惕,尤其是那些能極大滿足我們情感和認同需求的故事。
與其追隨某個“國師”尋求確定的答案,不如培養獨立批判的思考習慣,那才是應對這個不確定世界的真正鎧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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