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老陳頭坐在已搬遷的郵局門口,翻看著那本邊角起毛的集郵冊。封面的牡丹郵票褪得幾乎認不出顏色,那代人的青春,已經悄無聲息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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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滴滴”聲響。抬眼望去,順豐、京東、中通……在街道穿梭。快遞小哥們忙著收發包裹、打電話,穿墨綠制服的郵政EMS員正分揀郵件。
新舊時光就這樣糾纏在一起,分也分不開。
四十年前,老陳頭是全市最年輕的郵局支局長。那時綠制服總是板正挺括,分揀房飄著郵票背膠的淡香和糨糊的溫熱。
集郵柜臺前永遠擠滿人:要工業券換的特種郵票、貼八分錢的平信、得填單子的掛號信??都是那個年代的念想。
他幫新婚夫婦湊齊“計劃生育”全套,給下鄉知青寄“農業學大寨”首日封。王奶奶給孫子寄生日賀卡,非要他親手貼票蓋戳才放心。
那方寸之間,承載的是整個時代的脈搏,也是一代人沉甸甸的牽掛。等一封信要十天半月,可拆信時那份心跳,現在的年輕人再難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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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總往前趕。兒子把他珍藏的實寄封掛上閑魚,價錢抵不上一頓外賣;老郵局變成現代網點,還辦起了郵政儲蓄業務。
智能手機取代了老式電話——不需要栽桿拉線,輕輕一點,通話視頻、衣食住行、新聞短劇,各行各業都能搞定。
老陳頭總覺得不真實。閉上眼睛,那熟悉的慢世界常在浮現。真的一去不返了嗎?失落是有的,但他沒停在原地。
兒子教他做電子相冊,把泛黃郵票存進手機,孫女教他用AI畫“未來的郵局”。出門掃碼坐地鐵。早上用手機點外賣,不一會兒,早餐就送來了。
前些天給老家堂弟寄他和老伴的銀婚照,他比來比去,最后還是選了郵政EMS——
那個山旮旯,只有郵政能送到。看著上門取件的郵遞員,老陳頭笑了:“現在真好,能挑著寄,上門取,比我們那會兒方便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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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遞員告訴他,郵局照樣能寄平信、辦掛號、做儲蓄,也增加了快遞上門服務。老陳頭忽然明白——舊的東西沒丟,只是換了個樣子,陪我們繼續往前走。
公園里更熱鬧了。下棋的老伙計對著手機屏幕廝殺,那個裂縫的舊棋盤還擺在石桌上,卻不妨礙他們在線上“將軍”。
廣場舞音響旁,穿漢服的小姑娘把《穆桂英掛帥》唱成戲腔rap,直播手機偶爾掃過街角都能帶貨。
老陳頭還發現,現在掃碼真方便。超市購物、飛機高鐵、醫院掛號,都用手機搞定。他忍不住喃喃:“連張紙票都不用帶了。”
清明那天,家族群發來云祭祀鏈接,老陳頭還是去了公墓。卻看見年輕人用手機對著墓碑,逝者的生平就在屏幕上活起來。
去時在路上他用手機訂了花,選同城快遞,特意備注:“請輕拿輕放。”這會兒不到十分鐘就送到了墓園。
老陳頭忽然覺得,不管是燒紙錢的煙火氣還是鮮花的清香,里頭裝著的都是同樣的念想。只要這份心還在,換種方式又有什么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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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改造施工的動靜隱隱傳來。老陳頭把褪色的牡丹郵票輕輕夾進《百年孤獨》——他有戴花鏡看紙質書的習慣。
書里說“過去都是假的”,可他望著街上川流不息的快遞車,不遠處亮燈的新郵政網點,郵遞員還在分揀郵件,“滴滴”掃碼聲和晚風里的蟬鳴混在一起——
他突然懂了:橋,會舊會斷,橋的樣式越來越現代,可河里的水永遠在流。一個時代過去了,生活從不會停下。
就像鴿子哨換成了無人機嗡鳴,可天空還是那片天空,永遠等著想要飛翔的翅膀。
天暗下來時,老年合唱團在老地方唱起《少年》。跑調的歌聲驚起晚歸的麻雀,它們撲棱著翅膀,飛過某個舊郵局屋頂,飛向遠處燈火通明的新小區。
老陳頭拿著手機,按照提示下載了訂票app,立馬訂購了去海南的旅游機票。就像當年吹滅煤油燈拉亮電燈。他也在學著把“老習慣”換成“新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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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快遞在繁忙,但對郵政部門夠不上沖擊,郵政EMS依舊載著包裹、掛號和普通信件,穿梭在每條熟悉的郵路上。無數人用手機傳遞著柴米油鹽的日常溫暖。
老陳頭在時光的這頭,就像爺爺見過改朝換代,父親見過公私合營,而他,正看著平信變成視頻通話,郵票變成電子相冊,自己也從守著回憶,變成跟著新時代。
其實哪有什么“被取代”的難過?糧油布票的歲月遠了,我們看見了火箭探月的壯麗;商店排隊購物的時光去了,我們享受到網上下單的便捷。
老一輩的舞臺漸漸暗下了,但只要還愿意伸手,就能接住新時代遞來的門票。
就像橋這邊的夕陽還沒完全落下,橋那邊的晨曦已經亮起——過去的溫暖都好好收著,而未來的好光景,正等著我們去親身體驗。
2025年10月2日寫于西安 圖片由AI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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