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制內日診百人卻辭職創業，90后青年中醫：沒有捷徑，唯有笨功夫

中 醫 行 業 的 良 心 和 大 腦

■來源 | 醫館界

中醫人的成長，從來都不是一條順風順水的坦途。

正如《凡人修仙傳》所言：“逆則仙，順則凡”，多數從業者都要掙脫庸常軌跡，在經典與臨床的碰撞中渡劫成長，沒有 “葵花寶典” 式的捷徑，唯有以 “郭靖式” 的踏實，沉下心跟診、一案一積累，才能吃透中醫的精髓。

這是張步飛回到大學時對學弟學妹們所分享的話。

在他看來，在這條修行路上，有人中途因信心不足而退場，有人困于瓶頸而徘徊，但總有一些人能憑借堅定的信念和不懈的堅持，走出屬于自己的道路。

日診百人的光環之下，張步飛并未陷入流量的裹挾，反而清醒地意識到：“醫生的時間有限，過度追求接診量，只會犧牲診療的深度與質量。”

因此，他辭去了穩定工作，聯合幾位年輕醫生創辦了基層中醫館，踐行著半日讀書、半日臨證的理想生活——早上起床后，前往由面包車改裝的房車看書、靜坐；上午九點抵達醫館，開啟半天的門診；下午和晚上則專注做自己想做的事——或沉浸典籍、或復盤病例、或參與團隊學術研討。

01

選擇、堅定信念

一直以來，高中時候的張步飛，夢想是成為一位法官。在他看來，法律象征著公平與正義，這類職業與他對文科的認知和追求高度契合，是他心之所向的理想職業。

2014年，高考前三個月，家里突發變故，讓他的人生規劃發生轉變。“當時我母親罹患重型流行病，病情危急。在親眼目睹母親承受病痛折磨后，我萌生了學醫的想法。”他認為，作為子女，唯有掌握醫學知識才能更好地照顧家人，而且當個法官，也許幫到身邊的人的機會很少，因為一般會很少和法官打交道，而老百姓和醫生確實會經常打交道，這是最切實的責任與擔當。

受限于自身的文科背景，他可選擇的醫學專業范圍較為局限，再加上母親平素因腰椎問題用針灸緩解過不適，他對中醫有一點了解，基于這幾方面原因，他最終決定報考中醫相關專業。“當時，我的第一志愿為福建中醫藥大學，第二志愿為云南中醫藥大學，所選方向均為針灸推拿、中醫骨傷等。特別有意思的是，高考前我的QQ網名為‘云中人’，最終恰巧被第二志愿的云南中醫藥大學錄取。”他認為，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讓他與這所學校結下不解之緣。

由于沒有家族醫術傳承，進入中醫大學后，張步飛對陰陽五行的理論并不理解，甚至有點難以接受。但憑借文科背景，加上從小酷愛文史書籍，雖然對中醫并不理解，但中醫知識的背誦記憶對他而言不在話下，他也格外擅長這一點。再加上當時學校氛圍好，更讓他充滿了上進的信心。

張步飛從高中一直用的學習方法：卡片學習法

2016年，在學校的組織下，張步飛和同學們前往醫院見習。期間他發現，西醫在部分病癥的治療上存在捉襟見肘的困境，而中醫在急性痛癥和后期的慢性病調理方面的優勢尤為突出——患友無需僅依賴止痛藥，還能通過艾灸、按摩、針灸等方式解決問題。也正因為看到了中醫的這些獨特優勢，他對自己的針灸推拿專業愈發有信心。

而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讓他更加堅定了走中醫道路的決心。“見習開始前，我遇到了一位造詣深厚的老師——田大哲老師。他是目前古典針灸領域的代表性人物，田老師曾來學校開設過一場題為“開啟傳統針法之門”的講座，現場示范了“燒山火”“透天涼”等經典針法，張步飛和當時的女朋友（當時的女朋友成為了現在的妻子）當場體驗后，真切感受到了針灸的神奇療效。見習結束后的七月暑假，他還特意實地拜訪了田老師。“正是他為我打開了通往古典針灸世界的大門，讓我對中醫的興趣愈發濃厚，也堅定了一定要深耕中醫的信心，”張步飛分享道。

這次經歷讓他真切感受到這門學問的力量。而很多青年中醫正因為缺少這樣的見聞，對中醫的信心不足，最終選擇放棄或轉行，他認為。

“雖然剛開始接觸中醫時，我也曾覺得它‘玄乎其玄’，但一個個立竿見影的案例徹底顛覆了我的認知。”他舉例說，在跟隨擅長兒科的老師學習經方運用時，他原本以為中醫只擅長慢性病調理，沒想到老師治療兒科病癥常常一兩副藥就能見效，且無需給孩子打針輸液，這種便捷又溫和的治療方式讓他印象深刻。

而在針灸老師那里，他更是見識到了傳統針法的獨特之處，治療眼睛問題時，老師在天宗穴用“過眼熱”的手法便能見效；面對幾天幾夜無法入眠的失眠患友，當場扎針后就能安然入睡；甚至抑郁、狂躁等情志病，針灸也能發揮顯著效果。“以前我只知道針灸治痛癥厲害，沒想到在眼科、情志病等領域也有如此突出的療效。”

而以上這些經歷讓他真切感受到：“中醫用得好，見效特別快，尤其是針灸和經方。”

他還分享了自己拜訪學習的經驗：“剛開始去的時候，要主動自我引薦，明確說明學習目的，避免冒昧打擾；到了診所后就主動打下手，幫著做文字整理、排隊分診等力所能及的事。”也正因如此，他在學習過程中不僅沒有交過學費，還得到了老師們毫無保留的指點。

談及獨自前往各地尋訪的勇氣，張步飛認為這與老家江西的“走方醫”文化息息相關。“小時候就常聽人說，走方醫身懷很多獨門絕技，擅長用特色療法解決疑難問題。我始終覺得民間藏龍臥虎，一定有不少身懷‘一招兩式’的高手。”他希望多見識這樣的老師，不僅是為了學習技藝，更是為了給自己樹立前輩榜樣，明確自己未來要成為什么樣的中醫人，以及需要哪些知識儲備。

未來他也希望自己能四處走訪，尋師問友，例如醫館界在福州舉辦的第四屆青年中醫論壇，張步飛就曾過來交流學習。

2024年參加醫館界第四屆青年中醫論壇

02

下基層、辭職考研

2019年大學畢業后，張步飛沒有跟風涌向大城市，而是主動前往基層——建水縣婦幼保健院工作。“當時我覺得自己在大學期間不算‘紙上談兵’，常給身邊同學朋友‘小白鼠’做實驗，看著大家的小毛病慢慢好轉，心里也有一些底氣，就想著找個純中醫的崗位沉下心歷練，把手上的功夫練扎實。”巧合的是，建水縣婦幼保健院是當年最早發布招聘信息的單位，他順利應聘，成為全年級最早簽約工作的人。

而他的“實戰起點”，是從最基礎卻也最考驗耐心的小兒推拿做起。“在小兒推拿方面，中醫藥大學畢業的專業人才很受歡迎，因為很多從業者是非醫專業出身。”他笑著回憶，當時小兒推拿門診的預約表排得滿滿當當，自己常滿負荷工作，一天最多的時候要為十幾個孩子推拿。

說起如何與患兒家長建立信任，他認為關鍵在“手法+溝通”：“要快速讓家長知道你對兒科病癥有一定認識，能準確判斷，甚至補充其他癥狀，他們就會覺得你有把握。但前提是要了解兒童的常見疾病，積累臨床經驗、總結規律后，信任自然就建立起來了。”

不過，基層實踐的“考驗”也接踵而至。張步飛所在的醫院是全縣婦幼健康領域的“標桿”，臨床中遇到西醫棘手的疑難問題，常會通過轉介制度流轉到中醫科，不少“硬骨頭”一下就落到了他這個新人手上。由于大學主攻兒科和經方，他坦言，在考取執業醫師證、拿到處方權后，自己經常陷入“本領恐慌”；特別是隨著婦科病例增多，他愈發感到知識儲備的不足。在此工作一年多后，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辭職考研。

此時離考研開始只有三個多月，談及離職后三個月備考研究生的經歷，張步飛坦言：“對有臨床經驗的人來說，考研難度不在中醫——畢竟之前考過執業醫師，中醫知識稍作梳理就能應對，最難的其實是英語。”深知時間緊迫，他果斷采用“28原則”，將80%的精力集中在英語這一薄弱環節，最終成功過關。

“把最重要的事放在最前面，效率才最高。”

而他選擇的中醫名家學術思想研究方向的學術型研究生，完全是沖著導師而來：“我的報考意向導師汪劍教授只帶這個方向的研究生，我是為了跟著他學習，所以就選了這個專業。”

研究生階段的學習節奏與他的預期契合：第一學年主攻基礎學科知識，重點研究古籍與名家學術思想，“一開始是探討名家學術思想，重點學‘金元四大家’，因為導師主要帶名家學術思想方向”；研二階段則進入論文開題、資料收集與撰寫階段，“學術研究的時間相對寬松，能兼顧跟診學習和臨床實踐”。跟著導師上門診時，他會重點記錄診療經驗與辨證思路，再結合理論驗證，“這樣能更快吸收老師的精髓”。

張步飛坦言，導師的兩大特質讓他格外堅定：一是育人態度，“老師帶的學生多卻依然傾囊相授，根據吸收能力毫無保留地傳授知識，只要學生肯學就能學到真東西”；二是讓他受益的是導師的因材施教，“老師會根據學生個性匹配研究方向，他建議我研究張錫純的學術思想”。

據張步飛介紹，導師每一屆通常帶2-3名研究生，后來還逐漸開始帶中醫內科脾胃病方向的專業型研究生，加上跟診的本科生，門診最多時能有28、29個跟診學生一起學習，“雖然人多，但學習氛圍特別濃，大家都能在跟診中收獲滿滿”。

研究生研二開始，他一邊跟診老師、一邊自己兼職坐診：“老師每周兩天門診，分別是星期五和星期天，我則在周一到周四自己回建水坐診四天，同時跟著老師完成這兩天的跟診學習，中間一天整理跟診心得。”在這個往返的過程中，他一邊繼承老師的學術思路，一邊把這些理論和經驗運用到自己的臨床實踐中。

張步飛與愛人以及孩子

此外，由于他的情況比較特殊，是工作之后再重返校園學習的，所以他比一般人更珍惜時間。再加上當時已經成家了，張步飛認為身上肩負著責任與擔子，也得為家里多分擔一些，所以更要抓緊每一分時間踏實學好中醫。

03

日門診達百人，身心疲憊，辭去穩定工作

2024年碩士畢業后，張步飛聽從了導師的建議，去了紅河州中醫醫院。“當時有個崗位屬于醫院科教部，我本身又是學碩，老師認為這份工作和我的專業背景很契合。他覺得，這樣還能多接觸一些科研項目。”張步飛分享道。所以有了這個機會，在醫院，他的主業是科教部的相關工作，門診診療則屬于副業。

在醫院給大家講解舌診

那時他一周坐診三天，由于此前已經在當地積累了一定的患友基礎，所以到紅河州中醫院后，他的接診量從之前的日均60人，僅用三個月就提升到了日均100人。

問及他以前是否想過自己會達到日診百人的狀態時，他坦言自己一直有這個信心，因為他對導師的學術思想和診療水平有信心，百人只是時間問題，只要踏踏實實干，慢慢積累就會實現。

但當他真正達到日診百人之后，他發現最大的挑戰不是其他，而是接診時間有限，很多病情他沒辦法做過多深度思考。“比如有些患友過來，帶著比較疑難的問題，我本想多追問幾句、詳細了解情況，但后面排隊的患友已經在催促了，只能匆匆結束問診。”這種情況下，他覺得對患友是不夠仔細的——沒有足夠的時間為他們多采集一些病情信息，不僅可能讓患友感到失望，療效方面也會打折扣。

在紅河州中醫醫院工作時

最終，忙碌的工作讓他身心疲憊，而且無法全身心投入中醫臨床工作，因此張步飛決定辭去穩定工作，“當時，我既要負責科教部的本職工作，又要兼顧門診診療。而且現在我們做臨床，門診結束后其實需要花時間復盤：哪些病人的病情有了改善、哪些還需要調整方案、哪些問題還沒解決，這些都得梳理。但我當時一半以上的時間都要投入到科教工作中，根本沒有足夠的精力兼顧好診療復盤，兩邊都想做好，卻很難做到兩全。所以最終猶豫再三，我才決定辭職。”

離職之后，張步飛聯合幾個青年中醫一起創辦了基層中醫館。如今張步飛實行“半日讀書，半日臨證”，每天只坐半天門診。對于這半天門診，他主要做了兩點安排來兼顧效率和質量：一是錯峰接診——醫館設有上午門診、下午門診還有夜門診，這樣能滿足不同患友的時間需求，也避免集中扎堆；二是患友分流——遇到一些病癥，如果知道其他醫生更擅長這類領域、更有經驗，就會把患友分流給他們。這樣既減輕了自己的壓力，也能讓患友得到更對癥的診療。

今年，還成立了中醫創新實踐團隊。作為發起人之一，張步飛認為，他們當下所做的，既是對中醫經典的傳承，更是在學術交流中以探討促傳承的過程。

除了常態化開展團隊內部學術研討外，他們還積極走進母校云南中醫藥大學開展專題講座，并與校內多個社團建立了長期穩定的交流關系。“我自己原來就是云南中醫藥大學國旗班一員。我們對內定期組織交流活動，對外也會和其他大型學術社團合作，比如一個有五六百人規模的社團。每年我們都會參與他們的相關活動，聯合開展義診、臨證觀摩這類項目。”張步飛分享道。

讀研期間，他就和這些社團的成員建立了良好的關系，現在也會以學長的身份擔任他們的學術顧問，指導他們開展各項工作。

談及醫館的日常運營，疑難病例的集體研討是基層中醫館雷打不動的工作內容。而在今年之后，他們還有一個更長遠的規劃——計劃在昆明落地一個中醫基地。待基地正式投入使用，這類學術討論活動，將以更系統、更常態化的方式持續開展。

問答錄

01

明師帶教的臨床啟示

◎醫館界：你們日常跟診汪劍老師的話，主要工作是哪些？

張步飛：跟診的主要工作是問診、書寫病歷以及完成門診日志等。老師的門診患友較多，會采用穿插式帶教，比如遇到特殊病例時，會提示我們關注患友的具體情況，讓大家搭脈、看舌象后，共同分析病機及用藥思路。

◎醫館界：老師一天大概看多少個人？

張步飛：我跟診期間，老師一天的最高接診量達到了150多人。

◎醫館界：這么多的門診量，他是有協定處方，辨證之后直接電腦開處方嗎？

張步飛：原來是在看診過程中老師會唱方，由我們來手寫處方。

◎醫館界：我以為你們電腦上有協定處方，他直接告訴你們用哪個處方，再進行中藥的加減。那這么大的門診量，有帶給你們哪些感受嗎？

張步飛：這段跟診經歷，讓我對中醫的信心再一次受到震撼——原來中醫還能以這樣的方式幫助到這么多人。以前我總覺得，中醫一天能看二三十個患友就已經算很多了，這樣的大門診量，是我之前從未見過的。

◎醫館界：在跟診的過程中有沒有療效特別好的具體案例，讓你印象深刻？

張步飛：跟診時印象最深刻的，是很多四處求醫無果的疑難病例，在老師這里往往看一診、兩診就有很大改觀。比如有位患友，此前找過不少人診治，后來輾轉到老師這兒。老師通過病因病機分析，判斷患友并非陽虛，而是氣郁濕阻，于是用荊防敗毒散加減治療，患友的情況很快就有了明顯改善。

◎醫館界：聽說汪劍教授已帶教出多名日診百人的青年中醫，而且遍布各地，這帶給你怎樣的激勵或者感受？

張步飛：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心生向往。只要跟著老師好好學、認真跟門診，把老師的診療思路和經驗踏踏實實運用到臨床，我們都能學有所成。老師也一直這樣激勵我們，他覺得每個人都有潛力，關鍵看誰用心、能不能沉下心來鉆研。

所以當時我就認定，成事的關鍵在于自己是否用心、肯不肯下功夫，而老師的言傳身教，更是給了我們莫大的信心。老師能做到，我們也可以。甚至有些師兄的日接診量能達到一百七八十人，說到底，其實最后拼的還是體力和毅力。

◎醫館界：汪劍老師，他有哪些臨床診療思路嗎？

張步飛：我覺得老師的學術背景和思想很有特點。他是四川人士，而云南本身就是扶陽學派的重要陣地，所以“扶陽”是我們學術體系的核心。但要注意，扶陽并不等于濫用附子，臨床上誤用附子的情況其實不少，所以我們對附子的使用有嚴格的指征，絕對不能隨意亂用。

除此之外，老師還特別重視胃氣，強調脾胃是后天之本，并且他自己總結出了“重視先后二天”的核心思路，這也是老師的重要學術思想。

◎醫館界：您在見習的暑假拜訪了很多老師，后面又跟診汪劍老師，您認為這兩類老師之間有什么差異嗎？

張步飛：我覺得每位老師都有自己的特色。汪劍老師的特色在于，他能廣泛汲取古代名醫名家的學術所長，比如我剛才提到的荊防敗毒散，老師能將這些精華融會貫通、為我所用。所以在老師這里，我能獲得更廣闊的學術視角，學會博采各家之長，通過研讀古籍提煉有用的經驗，再應用到臨床中。

而我見習期間跟診的老師們，大多自己開醫館，精力更多放在臨床實踐上。他們在臨床中的諸多見解和認知，給了我很大的啟發，也讓我收獲良多。所以，這兩類不同風格的老師，對我的學習和成長都有著不可或缺的意義。

02

從0到60人接診量的突破

◎醫館界：你當時研究生階段在私立醫院的中醫科工作，那邊是純內科，還是包含針灸推拿這類其他項目？

張步飛：我研究生階段主要鉆研內科和方藥，工作中也聚焦內科診療，核心是通過方藥治療疾病，沒有涉及針灸推拿這類項目。

◎醫館界：從零做到單日60人接診量，這個過程你是怎么度過的？大概用了多少時間？

張步飛：我從2022年7月到2023年1月，用了大概五六個月的時間，把接診量從零做到了日均60人。

我記得第一個月只看了36個病人，后續接診量能逐步提升，其實沒什么秘訣，核心靠兩點：一是療效帶來的口碑，我比較擅長看感冒、發熱這類常見病、多發病，當時醫院位置雖有點偏僻，在城郊結合部，但周邊這類患友本就不少，老百姓覺得我能切實解決他們的問題，自然愿意來找我；二是重視隨訪，每個病人看完后，我沒事就會打電話關心他們的恢復情況，大家都挺受感動的，還會說“這小伙子不錯，看完病還特意打電話回訪”。

就這樣，他們認可了我的診療，一個病人往往會介紹很多新患友，口碑傳播得特別快，接診量也就慢慢漲上來了。

◎醫館界：你總結一下，認為自己獲得突破的核心因素是什么？

張步飛：現在回過頭看，我覺得自己在中醫臨床中最慶幸、也最關鍵的，是做對了一件事，重視和患友的溝通。

核心就是讓患友在我這里能徹底放心，覺得我這個人靠譜。哪怕遇到療效可能達不到預期的情況，我也會老老實實跟患友說清楚：這個病我能治到什么程度、大概能有哪些改善，從來不會夸大其詞。患友感受到這份真誠和實在，才愿意信任我，也才會主動把我推薦給身邊的人，這也是接診量能穩步提升的重要基礎。

◎醫館界：有相關的故事可以分享嗎？

張步飛：我遇到過一個至今都沒治好的案例，到現在我也沒完全弄明白這個病的癥結所在。當時我為這個患友治療了兩三個月，期間把自己會的方法都用盡了，也多次調整治療方案，但始終沒有效果。

這種情況下，我就老老實實地跟患友說明情況：“這個病我目前的能力只能做到這個程度，確實沒能徹底解決你的問題。”讓我沒想到的是，即便治療效果不佳，這個患友依然特別信任我，隔三差五還會來我這做針灸——她對吃藥已經沒信心了，就想通過針灸調理試試，而且一直堅持給我介紹新患友。

◎醫館界：當你門診破百之后，你對明星醫生這一層身份的責任和臨床，有什么不一樣的思考嗎？

張步飛：說實話，醫生的時間是有限的，要是接診量一直漲，我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深入判斷病情、細致采集患友信息，自然也就沒辦法給患友提供有質量的診療服務。

所以我后來就想，還是得老老實實看病，流量、接診量這些都該放在后面。我不能再讓接診量無限增長了。

難道要從日均百人漲到兩百人、三百人嗎？這樣下去能得到什么呢？可能只是一時的滿足感，但這種滿足感過后就沒什么意義了。醫生最終還是要對患友負責、對療效負責，這才是行醫的根本。

03

成長沒有捷徑

◎醫館界：那你半日讀書，半日臨證的這種工作狀態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張步飛：我從研二兼職坐診時，就有了這個想法，也慢慢形成了固定節奏。當時既要坐診，又要寫論文，所以我會把門診時間集中在上午，下午就專門用來查閱資料、撰寫論文。我也會跟患友說清楚“下午不在門診，要專心寫論文”，很多患友也都理解并認可我的這個安排。

◎醫館界：回顧一下從婦幼保健院到三級醫院再到基層醫館，請問你在臨床上對醫生和患友的身份怎么理解的？

張步飛：我覺得核心可以分成兩塊來看。對患友而言，最重要的首先是療效——吃了藥有沒有效果、病情有沒有得到很好的緩解，這是患友最根本的需求；其次，診療過程對他們來說也該是一次“療愈”，不僅是身體上的調理，更能讓他們重新認識自己的問題，明白疾病的根源所在，這樣以后才有可能避免再犯；再者，通過診療，他們能學會在日常生活中保養自己、保護自己，不讓疾病往嚴重的方向發展，這對患友來說也格外重要。

而對醫生個人來說，持續學習、保持精進是關鍵。臨床中遇到不懂的問題，要主動查資料、請教師長，也可以和師弟師妹們一起討論，他們往往有自己的獨到見解，交流中能互相啟發。另外，中醫的經驗傳承也很重要，我們把這些臨床心得、傳統智慧總結好，本身就是一個自然的傳承過程，這也是中醫能一直發展下去的根基。

◎醫館界：在這個過程中，你有遇到過什么瓶頸嗎？

張步飛：肯定會遇到瓶頸期，就像卡在某個節點一樣，很難突破。而且我的職業經歷又特別跳躍：讀完書工作，工作完再讀書，讀完書又去醫院，在醫院待過之后又創業，整個職業路徑的轉折特別多。在外人看來，會覺得我這樣太不穩定，不靠譜；身邊的家人朋友也會不理解，覺得我不像個能踏實下來的人，甚至會認為我這樣的選擇是錯誤的。

◎醫館界：不被人理解？

張步飛：對，不被理解是最主要的壓力來源——不管是放棄穩定工作去考研，還是畢業后進了醫院又創業，這些選擇很少有人能真正理解。但我自己心里清楚想要什么，也知道在個人成長的每個節點該做什么樣的取舍，所有的壓力最終都得自己扛下來。

這個過程沒有什么固定的規范或模板，只能自己去闖、去親身經歷，而這些經歷到最后，都會成為非常寶貴的財富。

現在也有很多師弟師妹會來問我這些關于選擇和成長的問題，我都會跟他們說：每個人的成長軌跡和遇到的困境都不一樣，我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經歷分享出來給他們僅供參考，也會坦誠說說自己在不同階段的狀態，換句話說，我也有可能再次變化，會想再去提升自己的學歷和見識。

◎醫館界：您本身也是青年醫生，那在助力學弟學妹成長的過程中，您覺得他們需要規避哪些成長誤區？或者說您踩過哪些坑嗎？

張步飛：我覺得有些坑，就算提前說出來，大家該踩還是會踩。

◎醫館界：沒有捷徑？

張步飛：是的，這條學醫之路沒有捷徑。

◎醫館界：可以展開聊聊嗎？

張步飛：怎么說呢，這其實是一種學醫的心態誤區——總想著要學到某個“絕招”，就能快速彎道超車，一下子名聲鵲起。就跟找武學秘籍似的，總盼著有什么秘訣捷徑。

這種心態本身就很要不得，反而會讓你走彎路。其實學醫后的三五年，最該做的就是扎扎實實跟著老師上門診，一個病例一個病例地積累，沉下心、扎下根去臨床實踐。首先得承認自己就是個普通人，在普通人的基礎上做普通的事。就算真有九陰真經那樣的頂尖心法擺在你面前，你也不是天賦異稟的上上等人才，根本學不來。

你得承認自己的天賦水平，你很可能就不是張無忌，只是個郭靖。所以沉下心來，接受自己的天賦，踏踏實實做好每一件小事，一步一個腳印地積累，反而更容易走出來，甚至一定能走出來。我有個師兄就是這樣，跟診時老師開八克藥，他自己看診時絕不會擅自開九克，規規矩矩跟著學、照著做，現在他的門診量也能達到百人規模。

不管是跟診學習還是日常鉆研，都別總想著找捷徑，沉下心積累才是根本。

剛開始學的時候，千萬別想著“我要比老師厲害”。你得先承認自己就是個普通人，明確自己不如老師，只有抱著這樣的心態，才能踏踏實實地學。

要是總覺得自己已經比老師強了，那肯定沒辦法沉下心來好好學，對不對？所以心態一定要放平，姿態也一定要放低。別總盼著突然悟到什么“葵花寶典”式的絕招，一下子就能超過老師，甚至超過中醫界的所有人，更別覺得自己是什么天才。所有人剛開始學的時候，都得把自己當成普通人，這樣才能學東西，我記得有位前輩和我說過“在醫學里，就沒有天才，如果有，那為啥還有那么多治不好的病，你要去比高低的對象是疾病，而不是身邊的人”。

◎醫館界：明白。但不少青年醫生乃至年輕人都容易心高氣傲，你對這個問題怎么看？

張步飛：中醫的思維其實發散性很強，有時候不同人聊起來，觀點都不在一個頻道上，這就容易讓人陷入孤芳自賞的心態。但我覺得，最終還是要把所有的想法和治療方案，都放到臨床實踐中去檢驗——你不妨給病人打個隨訪電話。等你給每個病人都打過隨訪電話，才會知道自己那套“孤芳自賞”的理論到底能得幾分，對吧？我覺得這一點特別重要。畢竟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醫館界：那你現在還是會對每個病人都進行隨訪嗎？

張步飛：以前是我親自隨訪，現在這項工作交給了醫助來做。

◎醫館界：關于青年醫生的發展方向，你怎么看待專科深耕和全科發展這兩種路徑？

張步飛：我覺得青年醫生剛開始學習的時候，一定要以全科的思路去打基礎。但真正開始坐診的時候，就得切換到專科的心態——對外推介自己的時候，得明確告訴別人你擅長看什么病。你得抱著“把這個領域、這類病癥研究到九分甚至十分透徹”的態度去做，這樣才會有底氣。

就拿我來說，我比較擅長看咳嗽。我把咳嗽的各類證型、診療思路研究得清清楚楚，然后告訴患友我擅長治咳嗽。來就診的病人體驗好，自然也會幫你宣傳，說你治咳嗽很厲害。畢竟咳嗽是特別常見的病癥，做好了很容易建立口碑。

04

逆則仙，順則凡

◎醫館界：我看你朋友圈說，你近期受邀去云南中醫藥大學開講座了，講座的主題是什么呀？

張步飛：主要是圍繞創新創業這塊的創新模式來講的。

◎醫館界：創新創業是吧。

張步飛：對，課程本身就是創新創業課，我主要是分享自己在體制外的一些創業經歷。畢竟現在很多學生更想了解的是創業相關的事。

◎醫館界：確實，很多人都對創業感興趣。我們之前去成都中醫藥大學開講座的時候也發現，不管是研究生還是本科生，他們對醫學院和醫院之外的領域都不太了解。比如說不知道醫館是做什么的，也不清楚醫館和醫院的區別。我估計云南中醫藥大學的學生也是這個情況。

張步飛：從學生的反饋來看，確實是這樣的。

◎醫館界：他們對學校和醫院以外的行業生態都很陌生。

張步飛：我覺得一半以上的學生都是如此。尤其是這一屆學生，都是疫情之后入學的，父母幫他們做擇業規劃時，普遍更偏向保守、穩定的方向，送他們學中醫，也是想著能有份旱澇保收的工作。

所以大部分學生的想法也很一致，覺得進醫院才是穩妥的選擇，自然不會過多關注體制外的路徑。我這次受邀去講座，課程針對的其實是那些想要創業的學生

那我覺得這事兒特別好，中醫行業其實很需要這樣敢闖敢試的年輕人。

對。他們這個創新創業課，學校還會提供一些資金支持，讓學生們去參加創業比賽。

◎醫館界：那你怎么看待青年中醫體制外職業，以及部分學生“轉行”或“搞中西醫結合”的選擇？

張步飛：我覺得這其實是一件好事，說明行業開始走向多元化了。這背后反映出的是什么呢？是整個就業市場乃至整個社會的需求都在朝著多樣化的方向轉變；也說明咱們青年中醫群體，能接觸到的信息渠道更多了，視野也更開闊了。

其實在我看來，中醫行業本該是百花齊放的，大家不一定非要擠在同一條賽道上。這件事的核心，還是要看個人的追求——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人，想要什么樣的生活狀態。對當下的自己而言，這份選擇能不能帶來成長和提升？長遠來看，能不能平衡好家庭和工作？我覺得這些才是關鍵。

不過說到底，能有選擇的自由，本身就是一件特別好的事。

◎醫館界：有些人很容易帶著“悲情濾鏡”看待中醫行業，覺得現在中醫人才流失嚴重。說實話，中醫專業的人找工作可能確實不算容易，不少人最后都被迫轉行了，我身邊就有這樣的例子。所以我想問問你，站在中醫行業從業者的角度，怎么看待現在很多中醫專業大學畢業生一畢業就轉行，也就是人才流失這個問題？

張步飛：我覺得可以分兩種情況來看，一種是本身就不喜歡這個行業，索性就轉行了，這也無可厚非。但還有一種是被迫轉行的——他們本來是真心想做中醫，卻沒有機會施展自己的醫術，最后只能無奈離開。這種情況就特別可惜了。畢竟他們學的就是中醫相關的專業，接受的是中醫的系統訓練，不是其他領域的。一旦離開這個行業，相當于一下子沒了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對不對？就好比說，你進了醫院，結果發現根本不讓你做中醫相關的工作，那最后也只能轉行了。

對，我也聽過不少類似的事。不過我覺得現在的這些年輕人，說不定能給行業帶來一些新的東西。

◎醫館界：你在大學分享的時候有提到《凡人修仙傳》，我也有看這個小說和動漫，記得你當時還提到了一組名詞：逆則仙，順則凡。

張步飛：對。

◎醫館界：你覺得中醫人成長和凡人修仙傳有哪些相似之處嗎？

張步飛：中醫跟其他行業不太一樣，它特別強調一個人的成長，而且偏向于心靈層面的成長，對心性的要求很高。甚至可以說，它的上升路徑能達到以醫入道的程度，所以在這個過程中，對自我認知的要求會非常高。

我觀察到，能把中醫真正學下去的人，最后一定會具備很強的認知能力。這一點和《凡人修仙傳》的內核特別像，凡人就是普普通通過一輩子，老婆孩子熱炕頭，就已經是很好的生活了。但修仙不一樣，求道成仙的人，必須有一份超越自我的精神追求。

而這個追求的過程本質上是一個“逆”的過程，是反其道而行之的過程，不是順著世俗的軌跡直走到頭，反而像是從世俗認定的“盡頭”，重新走回初心的原點。

所以說，學中醫的人得往回走，這正像道家講的復歸于嬰兒的過程。把那些雜念、欲望之類的東西，全都慢慢修煉掉，完成這種向內回歸的修行，這個過程對心性的打磨、對自我認知的要求，自然會達到更高的程度。

◎醫館界：還有一點，我在你朋友圈看到，你把中醫診療的望聞問切用到了青年中醫的成長路徑指導上。

張步飛：對的，這個其實可以分成兩塊，一塊偏客觀，一塊偏主觀。所謂客觀，就是觀察別人、研究別人，通過客觀的采集和調查去獲取信息。但最終還是要落到自己的個人成長上，要做到為我所用——也就是把看到的、聽到的、問到的這些調查來的資料和素材，轉化為自己成長的養分。

這就像毛主席說的，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首先必須要有客觀的依據，中醫也是如此，脫離客觀實際的純主觀思辨，很容易出問題。比如說，我們要先學著客觀地去“望”、去“聞”、去“問”，去傾聽別人的經驗和見解，這些都是客觀層面的積累。然后，再把這些客觀的內容，轉化為自己主觀的思考和辨析，最終摸索出一條適合自己的、相對正確的成長路徑。

說白了，就是自己的成才之路和別人的成才之路之間，既有可以借鑒的地方，也有不少相通之處，但最終還是要結合自身情況。畢竟中醫講究因地制宜、因人制宜、因時制宜，成長之路也是一樣的道理。

◎醫館界：對了，我還看到你朋友圈里有個日常更新，就是每天都會發自己當天接診了多少人、累計接診了多少人。

張步飛：對，我記錄的接診人次，是從在醫院那會兒就開始算起的。每接診一位患友都會記下來，一直記錄到今天，累計已經有三萬多人次了。

◎醫館界：怎么會想做這個事情？

張步飛：我覺得這是一種力量。當下，很多人其實都會陷入一種虛無的狀態，找不到意義感。我也有過類似的感受，會莫名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但每天接診結束后，我只要一回想——原來我已經和這么多人產生過聯結，原來我實實在在幫助過這么多人，人間值得。

◎醫館界：我有注意到你有改造一個房車，能講講改造房車的緣由嗎？

張步飛：有了孩子之后，我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安安靜靜地看書。孩子總在身邊轉，時不時就過來找我。而且家里的條件也有限，就只有小小的兩室一廳，根本騰不出空間做書房。我也想過專門去找個地方弄個書房，可又覺得不太現實，成本太高了。

當時我就琢磨，不如干脆買一個大貨車，將大貨車改成書房。

書房的一角

◎醫館界：一般會在里面待多久？

張步飛：早上一般讀書安排一個小時或者一個半小時，再靜坐半小時。我九點鐘才上班，這段時間剛好能靜坐一會兒，再靜下心來看會兒書。晚上主要是看書，順便復盤白天的事。

◎醫館界：我看你看書也看的很多，每年都會看兩三百本書呢。

張步飛：對的，我現在看書快的這個節奏，其實就是這樣慢慢培養起來的。主要是我導師看書就特別厲害，導師算是我的榜樣了。

◎醫館界：看的主要是什么類型的書籍？

張步飛：醫學類書籍大概占了七成，文史哲、詩詞歌賦這類也會買一些來讀，最近正在看家庭教育、個體心理學相關的書。

◎醫館界：但是很多人很難堅持下去，你是怎么堅持的，不會有倦怠期嗎？

張步飛：其實大學畢業之后，能擁有的整塊時間真的太少了。就拿看書來說，認真啃三本書，起碼得要兩個小時吧？可這么長的時間，平時很難擠出來。而且閱讀最怕中途被打斷，一旦斷了節奏，再想接續之前的思路就難了，甚至會直接失去讀下去的欲望。

看書這事，就跟吃飯一樣，最好是一氣呵成，別中途停下來。尤其是現在短視頻時代，人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想保持長時間的專注特別難，所以能擁有并把握住大塊的閱讀時間，本身就是一個需要刻意堅持的過程。

◎醫館界：下一步的規劃是什么？你剛才提到要再做一個相關的臨證觀摩基地。

張步飛：對，這件事推進得還算順利，預計快的話明年5月前就能成型，把中醫臨證觀摩的工作開展起來。

我一直覺得，中醫發展到今天，有了成熟的醫術之后，最重要的就是做好傳承。當下中醫領域最缺的就是人才。人才培養必須腳踏實地，不能玩虛的，得讓大家真正學到干貨、掌握本領。所以未來需要一批這樣的專業人才站出來，在自己有余力的時候，也愿意投身這件事——在把自己的小家經營好的前提下，再多做一些惠及行業和社會的事。畢竟我自己也是在前輩的幫助下，才一步步走到今天，不管是小家還是中醫這個大家，都需要這樣互幫互助、共同發展的過程。

另外我還有一個初步的項目計劃正在對接，但目前還沒成型，暫時不方便夸下海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這個計劃是想做一些和中醫藥相關的項目，提供更多就業崗位，不過今年大概率來不及落地，預計明年開春會有進一步進展。我希望能讓更多人在體制外也能擁有穩定的工作，畢竟只有解決了溫飽問題，大家才能更好地去追求中醫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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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創，受訪嘉賓/張步飛，采訪者/景天，版權歸權利人所有。

編輯｜景天 視覺｜花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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