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忽的,一道身影從我眼前晃過!
只見裴寒冥竟不顧滾燙的香火,從里面撿起了地上的荷包,甚至手背還被燙出了水泡。
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將荷包收入懷中,我一時失神。
前世我入宮清理舊物時,明明看見這個荷包被丟棄在了蒙灰的雜物中。
所以此刻,我并不知裴寒冥為何要這么執拗。
不等我反應過來,身后寧煙兒的怒聲便傳來了。
她目眥欲裂道:“好得很裴寒冥!你非要跟我對著干,你回去就領二十大板!”
裴寒冥垂眸應了一聲:“是。”
話末,寧煙兒怒氣沖沖地打道回府。
夜晚天際一片漆黑,寒風愈發冷冽。
在裴寒冥受了二十大板后,我還是去看他了。
屋內幽幽燭火搖曳,他正躺于床榻,后背幾道血痕洇出。
我給他上了藥,問他:“不過是一個荷包,何必惹小姐不悅?值得嗎?”
裴寒冥臉色蒼白,手里卻緊緊攥著那個荷包,眼里堅定:“值得。”
我心口一顫,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
這時,似鳥鳴的暗哨聲再度傳來。
我知道,是裴寒冥的暗衛來跟他匯報情況了。
眼見裴寒冥的目光微頓。
我主動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日后莫要再做這種傻事了。”
語罷,我便離開了。
不曾想,裴寒冥此夜竟悄然離了府,整整一夜未歸。
直到次日,寧煙兒一直沒瞧見裴寒冥的身影便找上了我。
“蘇菁蟬,我問你,裴寒冥去哪了?”
其實我是知道的,裴寒冥想來此時正在相府與大臣商議復位一事。
前世的我對此毫不知情,便自己撒謊替裴寒冥隱瞞他私自出府的事,只說他在別院打雜。
可裴寒冥后來回來,卻拿出一件極美的狐裘送給了寧煙兒,說是為她去尋狐裘了。
而我卻因撒謊,被寧煙兒罰跪在冰天凍地的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
事后,裴寒冥卻跟我說:“菁蟬,你不該撒謊的,為我做到此地步不值得。”
如今想來,我處處以他為先、為他著想確實過于愚笨。
但我更明白,若是我將他的身份公布,換來的也只有死路一條。
思慮片刻,我才垂眸道:“小姐,他是去尋狐裘了,想將狐裘贈與你。”
此話一出,寧煙兒臉色似有好轉,這才離開了。
三天后的晚上,裴寒冥果然回來了,還帶了件極美狐裘的消息也在府中傳開了。
寧煙兒對這狐裘愛不釋手,當晚就披著它去了花燈會。
花燈會上,盞盞花燈璀璨晃眼。
前世我受了罰,并未跟過來,今生寧煙兒心情好,倒是喊我陪同前去。
我默默跟在寧煙兒身后。
不知何時,裴寒冥卻來到了我身旁。
他給我帶了串檀香木手串。
他親手為我帶上手串:“檀香木有穩定心神的功效,我特意為你尋來的。”
手串光澤圓潤,這是前世他從未送過我的東西。
我抬眼,對上裴寒冥熠熠生輝的眸子,心下一動。
我垂眸低聲問他:“裴寒冥,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聞言,裴寒冥笑了:“自然是因為,在我心中,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的目光那樣真摯。
讓我幾乎恍神,恍神以為前世種種不過是我的一場夢。
就在這時,忽然前方傳來一陣嘈雜!
“南邊的酒樓走火了!快救火!”
所有人都驚呼著往火光的反方向跑走。
混亂間,一連數十支箭從遠處射來,一箭又一箭落在我們幾人周遭!
我心下一慌,裴寒冥猛地拽緊了我的手腕,語氣發沉:“菁蟬,別怕,有我在。”
可我卻在這一刻忽地明白過來。
失火是假,刺殺是真!
這些人,分明是奔著裴寒冥來的!
就在這時,前方的寧煙兒大喊著:“裴寒冥!救我!!”
只見一支利箭,正朝她的方向而去!
千鈞一發之際。
裴寒冥臉色倏然大變,他幾乎是不做猶豫就一把將我扯過,擋在了寧煙兒的身前。
沒等我反應過來。
那冰冷的箭尖,就直直刺入我肩!
而裴寒冥連多余的眼神都未分我一眼,撲向寧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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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我已經躺在了寧府住處的榻上。
肩上的傷已經被包扎好。
裴寒冥坐在我的床前,見我醒來,他眼里泛紅。
“菁蟬,對不起,我昨夜只是……只是護主心切,煙兒是我們的主子,我才下意識想護著她!”
肩胛骨的痛意讓我冷汗淋漓。
可利箭刺入身體的劇痛,遠不及心口痛。
多好笑啊。
他明明才說我是他最重要的人。
下一刻就能毫不猶豫將我視作寧煙兒的肉身擋箭牌!
我看著裴寒冥猩紅的眼眶,心里的恨意卻遠比痛意更深。
我早就知曉的。
前世的裴寒冥能讓我活活被寧煙兒打死,今生又怎么會把我當回事?
是我傻,竟被他一串檀香木就險些迷了眼!
我臉色蒼白,點點頭:“嗯,我明白。”
旋即,我將那手串遞還到他手里:“另外,這個還你。”
裴寒冥臉色一變:“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望著他,爬起身來重重朝他行了禮。
“這檀木手串貴重,我身子卑賤,受之不起,太子殿下還是將它收回去吧。”
我一句‘太子殿下’出口,讓裴寒冥的臉色倏地僵住。
他擰起眉頭,聲音冷沉:“你何時知曉的?”
我不顧傷口的痛意,再度磕頭坦言。
“那日殿下與暗衛商談,我不小心聽見了,還望殿下饒命。”
屋內靜謐許久。
久到我肩膀傷口的血跡一點點滲紅了紗布。
裴寒冥才眸色微動,將我扶起來:“菁蟬,我怎么可能傷你?”
我沒有說話,只是肩膀的血跡卻愈發殷紅。
裴寒冥墨黑的眸底微顫,到底還是別過了眼神。
他握著我的手:“之前瞞著你,是怕你因我受連累。”
“如今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跟你直言,等我復位,我就帶你入宮,護佑你此生無憂。”
他的承諾信誓旦旦。
可于我而言,入宮并非享福,而是踏入前世的死路。
我輕扯唇角:“可殿下,我不愿入宮,我只愿做一名平凡百姓,只愿你我再不相干。”
這話一出,裴寒冥的目光驟然冷冽。
他擰起眉心:“你說這種氣話,還是因為寧煙兒對嗎?我說過,寧煙兒她本性不壞,更何況日后有我在,她也不會再欺負你。”
他口口聲聲,字字句句,依舊在替寧煙兒說話。
我看著他,苦笑:“那若是有一天,你將我親手送給她欺負呢?”
裴寒冥皺起眉頭:“怎么會?”
你會,你會的!
你會讓我一次次被她欺辱,你會親手將我送上鞭刑臺,你會一鞭一鞭將我折磨致死!
我前世所有的怨與恨,到了嘴邊,卻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
前世種種,裴寒冥并不知曉,我辯了又如何?他不會信。
我的沉默落在裴寒冥眼里,成了妥協。
他語氣軟和下來。
“菁蟬,這幾日你就在寧府好好待著,等我復位之日,就是來接你入宮享福之時。”
話落,裴寒冥轉身離開了。
一連幾日我都很少看見他出現在寧府。
我知道,他正忙著復位之事。
我也沒有閑著,連夜收拾好跑路之后的盤纏,還特意熟悉了從寧府去城門最近的小路。
冬日萬物一片雪白,唯有臘梅雪中一抹紅,開得正旺。
而我等待的那場寧府大火,也終于來臨。
火舌順著房梁盤旋而上,婢女、仆人四處逃散,一時間驚呼聲不止。
“快跑吧!”
“老爺夫人早就帶著小姐跑了!再不跑,殿下就要來抄家了!”
在裴寒冥復位的同時,二皇子倒臺,依附二皇子的寧府,也就此落魄。
這場大火,本就是寧家人放的。
不過一瞬,整座寧府都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
前世在這大火里,我一顆高懸的心里,滿滿的只有裴寒冥。
那時我并不知曉他不在府中,更不知曉他已經成了東宮太子。
我忍著喉中被濃煙嗆得撕裂般疼,也要逆著火光,走向我該去的地方。
想到前世的我還冒著火光找遍了整座寧府,最終落下喉疾,至死都沒能治好。
今生,這讓我噩夢的一切終于要結束了。
我不再多想,拿起包裹便忍著嗆人的濃煙往小道走。
逃出寧府的那刻,我看見裴寒冥騎著駿馬直奔火光而來!
夜色中,我與他擦身而過的瞬間,低下頭藏于人群中出了城,坐上了早準備好的馬車。
馬車一往無前,頭也不回往京城外奔去。
從此,我與裴寒冥各自奔向不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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