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雙槍老太婆”原型犧牲在渣宰洞后，她的后代怎么樣了

1949年12月16日清晨，重慶小雨。山城的霧氣裹著江風，渣宰洞監舍外殘留的血跡還沒來得及被冬雨沖刷干凈，鄧惠中的名字卻已悄悄在民眾口耳間傳開。人們議論的是那位“背有槍、腰也有槍”的川西女教師，更為人稱道的是她在刑臺前的一句話：“死可以，信念不變?！?/p>

要說鄧惠中，還得把日歷往前翻三十多年。1903年，她出生在四川簡陽縣一個書香與市井味交織的小鎮。母親按照舊禮教替女兒纏足，五根腳趾被硬生生折向腳心，劇痛幾乎令小女孩昏厥。第三夜，她咬牙將紗布拆了個干凈，雙腳腫得像兩只紫茄子，卻倔強地站了起來。鄰里感嘆“娃兒腳廢了”，而她一句“這腳我要自己使”堵住了所有冷嘲。

大腳女子在舊社會多半難覓婆家，她偏偏不急。進入青春期，她跟著哥哥張輝如練武，長棍、短拳、飛石樣樣來。有人夸張道“那姑娘會點穴”，也有人半信半疑，但“身手不凡”已成了她的個人標簽。

1924年，19歲的江西館小學教師鄧福謙到鎮上辦學。他的課堂不止教算術，還偷偷講五四思潮與科學救國。一場介紹飯局后，兩人相對而坐。茶剛入口，鄧福謙冒出一句：“國家不醒，書讀得再好也是白搭?！边@句半勸半嗟嘆的話讓對面的姑娘眼睛一亮，她答：“那就一起去喚醒它?！被榧s當場敲定。

新婚后的小日子并不平淡。鄧福謙夜里常和進步青年議事，走前總把一摞小冊子交到妻子手里，讓她謄抄分發。一次抄寫至深夜，鄧惠中突然問：“革命，到底是怎么個做法？”丈夫解釋了大半夜，她只說一句“聽明白了”，第二天就報名了師范夜校，準備把教書當成“合法掩護”。從此，夫妻一明一暗，兩條線并行。

七七事變后，川軍大規模趕赴前線。鄧福謙決定去延安。臨行前他把三個孩子托給妻子，留下一封信：“小家交給你，大事我去干”。那年冬天，鄧惠中將“張惠中”改成了“鄧惠中”，自嘲“省得別人問我跟誰一條戰線”。

日軍雖難入川西，但國民黨頑固派、地方保安團、軍統特務卻滿街搜捕進步人士。鄧惠中先后擔任簡陽、資陽一帶婦救會負責人、地下交通員，仗著師范校長身份，常把槍支和情報藏在學生作文本里。她腰間兩支盒子槍是從繳獲的偽保安團那里“順”來的，因而得了個綽號——“雙槍婆婆”。彼時她不過四十出頭，“老太婆”三字純屬敵對勢力的貶稱。

1948年前后，解放區捷報頻傳，川東地下黨為迎接野戰軍入川，陸續發動數十個鄉鎮武裝起義。鄧惠中負責簡陽、金堂之間的聯絡點，二兒子鄧葉蕓則跑外線。一次敵對廣播懸賞：活捉“鄧老太婆”賞金兩萬法幣。她把傳單拍在桌上，淡淡一句：“命值兩萬？不算高?！焙⒆觽兟牭妙^皮發緊。

同年農歷八月初二深夜，特務突然包圍了鄧家院落。槍托砸門聲夾著狠厲叫罵?！安閼艨?！”鄧惠中判斷情勢不妙，從后窗翻出，吩咐大兒子葉甲“看好弟妹”。然而外圍人手更多，她終究在鄰村竹林被捕。

押到渣宰洞后，審訊官摔給她一疊名單：“全招了，活路有。”她把名單推回去，不緊不慢：“想讓我開口，除非風從下往上吹?！苯又闶抢匣⒌省撍ⅰ⒗苯匪?。一同關押的女犯回憶：“有次聽見她喊痛，聲音卻像在笑。”

幾天后，同囚女學生借到一截鉛筆芯，鄧惠中寫下小紙條托守衛：“棉衣已縫好，過冬莫凍著?！笔匦l冒險送到女兒葉蕓手中。字跡歪斜，血點斑斑，卻透著清晰的母愛。紙條沒有一句求援，連署名也無，擔心牽累別人。

11月27日晚，白公館、渣宰洞大屠殺開始。槍聲此起彼伏。有人見鄧惠中被拉往刑場，她拄著竹杖，一瘸一拐，卻昂著頭。臨近山坡，她回望黑暗牢房，輕聲說道：“總有天會亮?！?/p>

西南解放后，重慶軍管會將烈士名單報至中央。簡陽鄉親聽聞噩耗，提到她只說一句：“硬得很”。次年，當地小學改名“惠中小學”，校門口立一塊小石碑：鄧惠中同志，1903—1949。

那么，她的三個孩子后來怎樣？

大兒子鄧葉甲19歲參軍，一路跟隨第四野戰軍南下。建國初期，他轉入公安系統，負責成都市郊治安與剿匪。1960年7月，因長期勞累積勞成疾，病逝于崗位。戰友私下議論：“鄧隊說他娘拿命做事，他不能丟家風?！边@句平白的話算是對父母的最好注腳。

二兒子鄧葉蕓當年同母親一同落入渣宰洞，因年少身骨小，被分到旁監幸存。解放軍接管重慶后，她考入東北師范大學中文系。1953年畢業回到四川任教，先在德陽中學，后調至成都師院。學生回憶她課上最常說的兩句話：“文字有骨頭，人亦然。”1986年離休時，她把母親遺像和那張血漬紙條交給地方烈士館。

小女兒鄧葉琴命運最崎嶇。渣宰洞營救時她高燒不退，解放軍軍醫搶救多日才保住性命，卻落下關節炎后遺癥。1951年，她在重慶新華書店做校對，1957年下放生產隊，1978年復工，直至1992年退休。談及母親，她只說一句：“沒機會多聽她講話，可我記得她走路的樣子，很直?！?/p>

不得不說，鄧惠中的犧牲并未讓家族就此湮滅，反倒像一枚火種，點亮了后輩關于公正與責任的選擇。三個孩子沒有一人走仕途高位，但都守住了“干干凈凈做人”的底線。川西鄉親評他們“低調、不浮”，或許這正是那位“雙槍老太婆”能留給后世的最珍貴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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