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2月3日傍晚,北京的寒氣透著凌冽,政協禮堂卻燈火通明。來自四面八方的代表陸續進場,一位身著蒙古袍的中年男子捂著胸口,摸了摸內袋里那張剛寫完的詩稿,長長舒了口氣——他就是納·賽音朝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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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前的空隙,他站在窗前望著北海的冰面,腦海里不停閃回草原深處的舊影。1914年仲春,他降生在錫林郭勒正藍旗的一個牧民帳篷里。饑寒、疾苦、債主的皮鞭伴隨童年,可貧瘠的牛糞火堆旁,總能見到他握著破舊蒙古文讀本的身影。
讀書改變了視野。1937年前后,他輾轉張家口、歸綏等地,接觸到普希金、惠特曼的浪漫與抗爭,也讀到魯迅的鋒芒。大草原的遼闊與文字的力量,在他心里摔打出鏗鏘回聲。那時,他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用母語寫出讓牧民熱血沸騰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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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秋,借在蘇聯紅軍聯絡處工作的機會,他進入外蒙古的蘇赫巴托黨校,第一次系統研習中國共產黨文件。毛澤東的《論聯合政府》《新民主主義論》,讓他深刻感到,草原的晨曦或許就在這條路上。
新中國成立的禮炮響起時,納·賽音朝克圖正在呼和浩特。他一口氣寫下《迎接國慶節的時候》,字里行間是牧民唱起哈達調的興奮。他說過,放眼草原歷史,沒有哪一聲號角像1949年10月1日那樣嘹亮。
時間跳回政協會議。頭天夜里,他把對領袖的敬意寫成《我握著毛主席的手》,短短幾十行,卻像草原的長調拖著悠遠尾音。他本想會后再送出,可思緒翻涌,他決定當面朗誦。
毛主席在燈光下舉杯向每桌致意。輪到內蒙古代表席,納·賽音朝克圖一步上前,嗓音低沉而洪亮地朗誦剛寫好的詩。念到“那只手擦干千萬苦難者的眼淚”時,他喉頭一緊,突然撲到主席懷里,淚水奪眶而出。現場一陣靜默,隨后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毛主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用平穩的語氣說:“文字也是武器,好好寫下去。”短短一句,卻像炭火落進寒夜。納·賽音朝克圖點頭,眼淚止不住,卻已然帶笑。
值得一提的是,毛主席把“文字是武器”這句話早在多年前就身體力行。1945年重慶談判,《沁園春·雪》刊登《新民報》,把蔣介石苦心營造的“和平姿態”撕開口子。雄渾詞句勝過萬言檄文,這便是文字鋒刃最形象的注解。
類似的例子還有那封由地下黨員閻又文炮制、署名傅作義的《致毛澤東公開電》。毛主席讓《解放日報》全文刊載,“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既借敵人自夸之筆激發解放區斗志,又反向削弱對手士氣。文字的攻防,于此昭然。
回到宴會之后,納·賽音朝克圖的創作迎來井噴。1956年底,他當選自治區作協主席;1958年,他鄭重遞交入黨申請書;隨后的十余年里,他主編民族文學刊物,翻譯《毛澤東選集》第一卷,還組織牧區文藝小分隊走村入戶,朗誦新詩、教授新字。
遺憾的是,1968年夏,他被診斷出胃癌。病榻之上,他靠氧氣瓶寫完最后一首長詩《人民,我的母親》。稿紙旁邊,依舊放著那張已發黃的《我握著毛主席的手》。1973年初春,詩人溘然長逝,享年五十九歲。
他走后,《納·賽音朝克圖全集》陸續出版,草原學子背誦《窗口》《壓在籬笆下的小草》時,仍會提到那場1956年的淚水。有意思的是,正藍旗牧民如今談起“賽音朝克圖”三個字,就像談一匹生猛的駿馬——永遠奔跑在漢字與蒙古文交織的遼闊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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