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月的北平,風里帶著肅殺的寒意。大街小巷貼滿了印著紅星的標語,城墻外卻仍有國民黨特務潛伏。城市在改朝換代前的短暫停滯中,如同拉滿弓弦。為了盡快恢復秩序,華北局安全部門把每一處可疑角落都列入排查清單,妓院赫然在列。那里魚龍混雜,既隱藏著軍統線人,也滋生日漸猖獗的梅毒。清除與改造的任務,被視作保衛新政權的關鍵一環。
消息匯集到香山臨時指揮部:北平八大胡同最近異常活躍,每晚有陌生面孔進出,攜帶無線電短波機的記錄不少于十起。羅瑞卿在閱報時皺起眉頭,但局勢遠不止特務滲透那么簡單。衛生部門的數字同樣刺眼——性病感染率高達九成,最小的患者只有十三歲。社會問題與安全問題,交織成令人不寒而栗的網。
5月下旬深夜,警衛員突然敲開羅瑞卿的房門,遞上一張手寫條:“主席請即刻來香山。”沒有寒暄,也沒有解釋。汽車發動,燈光在林蔭路上閃動,車廂里只有引擎聲。羅瑞卿預感事情非同小可,卻猜不出方向。他想到毛人鳳、想到鄭介民,也想到幾座剛改名的機場。可真正的答案依舊懸在夜色里。
香山別墅燈火通明。毛主席在地圖前踱步,見羅瑞卿進門,開門見山:“馬上在全國消除娼妓。”短短十個字,語速極快,帶著罕見的怒氣。“這不僅是衛國,也是救人。”隨后主席講起兩件事:一是三天前夜訪胡同,他親眼目睹一個十五歲女孩被老鴇圍毆;二是彭真調查報告中記錄的“特務以妓院為跳板”,最近一次爆炸圖紙正是在暗室搜出。事實呈現,容不得半點拖延。
“明白。”羅瑞卿只說了一個字便退下。對話很短,卻定下了一項足以改變上萬女性命運的行動。新華社次日未提及此事,保密等級直接劃到“絕密”。公安、民政、衛生三線迅速組建專門班子,清查名單、勘定關停方案、籌措藥品。北平市政府的電話幾乎被打爆,葉劍英要求“兩周擬定可操作細則”,并強調“先解決民生,再談懲治”。
取締的第一難,是如何接收一千多名妓女。人往哪兒去?病怎么治?情緒怎么安?專家提出的意見五花八門,最終由楊蘊玉負責建立婦女生產教養院,地點選在韓家潭廢舊兵營。改造方案分三步:先治病,再識字,后分流就業。每一條都與軍管區的反特任務并行。
11月12日晚六點,代號“寒潮”的封院行動啟動。2400名警力分27組,卡車40余輛,胡同口放哨,屋頂也安排了便衣。警笛未響,街面仍顯平靜。警方以“到分局開會”為名,把老鴇和把頭集中帶走,才同步貼封條。四小時后,京城兩百余家妓院全部關閉,次日零點羅瑞卿拍電報給周總理:任務完成,無一人走漏。
治病是第二場硬仗。統計表顯示,1300名學員中,95%感染性病。盤尼西林是唯一有效藥,可新中國倉庫里僅剩400支。外交部緊急聯系蘇聯、捷克購藥,國家銀行劃撥首批一億余元。有人質疑花費太大,衛生部一句話給出理由:“若不醫,社會風險更大。”此后四個月,57位專家輪班,打針1.3萬支,治愈率顯著提高。醫護手上磨出血泡,也無人退縮。
藥物之外,更難的是心理修復。教養院取消“妓女”稱呼,統一叫“學員”。干部與她們同吃同住,一天三次座談,講時事也講家常。有人擔心浪費時間,楊蘊玉卻認為“尊重先于改造”。事實證明,這條路走對了:三周后自殺傾向下降近半,主動要求掃地、洗衣的學員日增。
與此同時,安全部門在院內組織識別特務。通過回憶、對照筆記、觀看老鴇審判,九條潛伏線被一一揪出。審判大會公開宣判數名罪大惡極者時,有學員哭著大喊:“別再害人!”聲音不高,卻震動人心。這一刻,她們第一次站在正義一邊。
課程隨后展開。半天文化課,半天職業培訓。織襪機、新生棉織廠、地毯班、縫紉組相繼成立。來自清華和北京工學院的師生做義務教師,黑板報寫著“勞動最光榮”。一年后,多數人掌握一門手藝,不再依賴救濟。個別表現突出的學員加入青年團,成為宣傳骨干。
1950年春,第一批學員分流:有人返鄉務農,有人進北京被服廠,還有人在院內留下擔任管理員。媒體報道這一消息時,用了“重獲生活的人”這一表述。美國記者貝克特來訪,他參觀完生產車間,搖頭感慨:“你們讓幽靈變回了人。”翻譯復述時刪去了“幽靈”一詞,但記錄員依然寫進了檔案。
北平經驗很快推廣到天津、上海、武漢。到1952年末,天津400余家妓院全部絕跡;1958年,上海7000多名妓女完成新生。數字背后是龐大的財政支出與人力付出,亦是新政權“治國先治人”的決心。海外觀察家跑來取經,得到的答案卻很樸素:合并社會改造與國家安全,才能給戰爭廢墟上的百姓一條新路。
回到那通深夜電話,真正原因其實包含三重考量:其一,以最快速度鏟除特務藏身點;其二,遏制性病蔓延,減輕公共衛生壓力;其三,樹立執政黨“人民政府”的形象。不少人只看見第一條,卻忽略后兩條同樣重要。多線目標合流,才讓行動具備了非拖不可的迫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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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當年說:“婦女解放是一場革命。”這句在香山屋里的簡短表述,被后人寫進了檔案。清除娼妓并非簡單的道德命題,而是一次連接治安、醫療、經濟和思想的系統工程。事實證明,只有立足人本關懷,又用鐵腕掃清陰霾,才能讓一座城真正迎來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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