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a Goth｜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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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譽為“恐怖片女王”的女演員Mia Goth在接受采訪時總會感到緊張。隨著聲名鵲起，這種畏懼感與日俱增。近年來，她在《珀爾》和《瑪克辛》等影片中不斷驚嚇觀眾，雖然也需要配合宣傳，但畢竟屬于小眾市場，且多以平面拍攝為主——這正是她所擅長的。如今，隨著她參演墨西哥導演吉爾莫·德爾·托羅執導的恐怖故事鼻祖《弗蘭肯斯坦》，Goth被迫直面頂級電影產業鏈中無孔不入的公開活動，這讓她感到惶恐不安。

因此，敲定這次采訪出乎意料地艱難。在經歷了一次失約和多次來回溝通后，終于安排了一場電話采訪。約定時間到來時，聽筒里傳來輕微又異常尖細的嗓音——這正是Goth。她剛離開《星球大戰：星際戰斗機》的倫敦片場，正坐在車里。她在片中飾演“邪惡追獵者”，而此刻她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銀河系。簡短問候幾句后，她詢問能否稍后回電。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隨后，她的宣傳來電表示Goth正處于極度疲憊狀態，且對于在司機面前進行采訪感到緊張不安，但她很想完成這次訪談，并提議三小時后再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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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疲憊不堪已成為雙方的共同感受。當晚八點，Goth來電并開始交談。她今年32歲，聲調比之前低沉了幾度，不過在不見其人的情況下，對話仍像是在審問一個過了就寢時間卻仍認真忐忑的孩子。她今晨四點半就開始了工作——《星球大戰》當天拍攝取景在戶外，而11月的英格蘭晝短夜長。憐憫之情瞬間涌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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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 Goth出生于倫敦并在此度過青少年時期，早已熟悉英國秋天潮濕陰郁的環境。她的母親是巴西人，父親是加拿大人——她令人驚艷的全名叫Mia Gypsy Mello da Silva Goth。母親特意加上“Gypsy”這個名字，因為她預見到女兒未來將頻繁遷徙，而這個預感果然成真。她的遷徙軌跡充滿了鮮明反差。出生不到數月，她便到里約熱內盧去生活，外祖母Maria Gladys是當地知名的肥皂劇演員。四歲時，小Mia就常在片場看外婆拍戲。此后她又遷居加拿大新斯科舍省的荒野，與父親共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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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歲那年，她與當服務員的母親定居在倫敦東南部一個名為凱特福德的破舊街區。高斯說話并不帶凱特福德口音：她如今住在加利福尼亞，操著昔日的標準英音，偶爾夾雜美式用語，這種腔調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帶著些許表演痕跡。“無論身在何處，我似乎總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她說道，“成長過程中，若在英國，我不夠像英國人；到了加拿大，突然我又成了英國腔；而在巴西時，我顯然不是巴西人。我始終無法完全……”

她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這種輾轉流離的生活會讓孩童在每間教室、每個操場都感覺自己是個永恒的異鄉人——永遠是他者。無怪乎她能將那些格格不入的角色演繹得如此出色，與那些癡迷于不安美學的導演合作時更是如魚得水：拉斯·馮·提爾（2013年《女性癮者》）、盧卡·瓜達尼諾（2018年《陰風陣陣》）、克萊爾·德尼（2018年《太空生活》）。她將自己融入所謂的“馬戲團巡演”般的電影生活。正如《衛報》去年評價《瑪克辛》時所言：“Mia Goth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既是天賦異稟的類型片演員，又擁有令人不安的強烈的銀幕存在感，還能在千變萬化的角色塑造中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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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看來，伊麗莎白這個角色表面上是Goth最保守的演繹。即便在2020年改編自簡·奧斯汀小說的《愛瑪》中，她飾演的哈莉特也是個被愛瑪當作社會工程試驗品的局外人。而《弗蘭肯斯坦》中的伊麗莎白卻截然不同——她被牢牢禁錮在維多利亞時代的上流社會圈層中，身著華服珠光寶氣（Tiffany公司特意為影片開啟珍藏庫，更讓Goth佩戴這些珠寶亮相紐約旗艦店的櫥窗，使她成為奧黛麗·赫本之后首位獲此殊榮的女星）。這個在修道院長大的角色，擁有深愛她的未婚夫。

Goth對此表示認同：“她某種程度上像是這個故事的道德傳聲筒。但我認為伊麗莎白實則是個'他者'，正因如此，她才能對科學怪人懷有如此程度的悲憫、仁慈與共情。在維多利亞時代那樣男性主導的環境里，女性生存的本質——當她初次遇見科學怪人時，那場面猶如一面映照自身的鏡子。”

確實如此。在瑪麗·雪萊1818年出版的原著小說中，維克多·弗蘭肯斯坦用來描述伊麗莎白的第一個詞正是“造物”（“一位仿佛容顏都散發著光輝的造物……”）。聽聞這個文學典故，Goth深吸一口氣感嘆：“這太精妙了。”她的聲調隨著放松的姿態越發低沉，“這必定也折射出瑪麗·雪萊自身的'他者'感受——她的一生充滿了慘痛悲劇與艱難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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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期BBC采訪中，吉爾莫·德爾·托羅提到初見Goth時，就決意要讓她飾演的伊麗莎白成為瑪麗·雪萊的化身。“這是我第一次聽說。”Goth訝異地說。事實上，當癡迷數十載想要打造專屬《弗蘭肯斯坦》的德爾·托羅初次致電Goth時（他曾表示被她在《珀爾》中的表演“震撼”），他坦言劇本尚只有雛形。正如雪萊小說初期的維克多·弗蘭肯斯坦，用Goth的話來說，德爾·托羅的創作夢想當時還未“血肉豐滿”。

然而隔周他們仍共進了早餐。“吉爾莫的作品貫穿了我的成長記憶，”Goth說道，“我至今記得11歲初看《潘神的迷宮》（德爾·托羅2006年執導的暗黑童話，背景設于1940年代法西斯統治下的西班牙）的情景。”導演將寥寥數頁劇本遞給她后便禮貌回避，待她讀完才回到餐桌前問道：“你覺得如何？”Goth至今難掩激動：“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何其幸運，竟能與我仰慕已久的導演合作他夢寐以求的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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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幫助她準備角色，身為天主教徒的德爾·托羅給她寄了約20本書籍，包括《圣經·約伯記》、圣奧古斯丁傳記，以及關于17世紀墨西哥修女胡安娜·伊內斯·德·拉·克魯茲的著作。“這就像他獨有的愛的語言，通過分享這些將我迎入他的世界。”為深入理解伊麗莎白的宗教教養，她還拜訪了加州的一些修女。最終，Goth還飾演了維克多·弗蘭肯斯坦命運悲慘的母親——這個被德爾·托羅注入弗洛伊德式背景故事的角色，從頭到腳都籠罩在猩紅色蝶網面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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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我們不禁心生疑竇：或許飾演那些癲狂角色——比如殺人投鱷的珀爾——反而比詮釋光彩照人的圣徒伊麗莎白更盡興，畢竟后者很可能是位維多利亞時代的素食者。Goth聞言輕笑，忽然坦言：“其實我希望能在那片場獲得更多樂趣，但當時始終被恐懼籠罩。”

是恐懼——還是緊張？她的話語頃刻奔涌：“都有！都是！我感覺自己就像……就像突然被拋進浩瀚池塘的小魚，躍入了全然不同的拍攝層級，所有事物都如此陌生，我顯得那么稚嫩。而我又是吉爾莫的忠實影迷，深知這個故事對他畢生的重要意義……我……我只是……只是不愿讓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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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何克服了恐懼？“我從未真正克服。最終只是停止了與之對抗。我開始在自己與伊麗莎白之間尋找共鳴——我置身于全新世界，而伊麗莎白也在摸索著走出她的世界，這種共鳴給了我力量。但恐懼始終如影隨形。或許這種感受本就該持續貫穿，畢竟如今我在《星球大戰》片場，開拍前乃至最初幾天依然惶恐萬分，不過現在已逐漸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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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她在早期作品中也投入了大量熱情——比如稱之為“純粹喜悅”的《愛瑪》，以及2015年拍攝《幸存者》時她在北愛爾蘭鄉間整整六周未曾沐浴的經歷。“那段拍攝時光美妙無比，我至今引以為豪。越是感受不到‘表演’的痕跡，作品就越出色。”回溯得愈久遠，她似乎愈快樂。談及19歲時出演的銀幕處女作《女性癮者》（2013年因情色描寫引發爭議），她堅稱：“我必須說再沒有比這更完美的職業生涯起點了。我深愛拉斯·馮·提爾——他如此溫暖熱情。他對我的信任與信念改變了我的一生。”

如今，預算、陣容、團隊、期待——所有維度都在升級。“或許拍攝《弗蘭肯斯坦》時，我把自己繃得太緊了。”她坦言。曾有個瞬間，她真切地相信自己的演藝生涯會因某條失敗的鏡頭而終結。“但若因畏懼失敗而畏首畏尾，又怎能發掘出精彩的表演？所以我現在試著對自己更溫和、更……柔軟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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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典型的完美主義者，若無法做到盡善盡美，她寧可放棄表演。“眼前的一切都仿佛隨時會消逝。這種心態多少映射出我的成長經歷——那時沒有任何穩固的根基，萬物皆如……”

她尋不著合適的字眼，停頓片刻后繼續道：“我們始終處于遷徙狀態。因此我很難相信世間存在恒常不變的事物。”或許正是這種漂泊感，讓她格外珍惜與三歲女兒Isabel相伴的時光。小女孩陪她在這次拍攝的片場，而孩子的父親正是演員Shia LaBeouf。

“人們總問——如何解壓？但若表演到位，本身就是解壓：回家沖個淋浴便能繼續前行。我有個三歲孩子，這時你只需專注母親角色、準備餐食。真正煎熬的是當自覺未達預期，渴望重來或嘗試不同演繹……這種遺憾才會縈繞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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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年齡增長，她的自我呈現方式也越發重要。她很享受這次拍攝：“能與Petra Collins合作令我興奮不已——能實現這個合作真的很酷，我仰慕她的攝影作品已久。”

然而回溯往昔，她曾放任他人像打扮玩偶般裝扮自己。“那時我極度渴望被喜愛，對任何要求都來者不拒。但隨著資歷漸長，我的個人風格與理想中的女性形象逐漸重合。”她即刻描繪出這樣的女性形象：“勇敢。無畏。不再害怕這個世界。”

有時她會帶Isabel去片場，正如童年時在巴西被帶去片場看外婆工作那樣。但她不愿讓女兒成為“他者”。當被問及若女兒成為下一代演員會作何感想時，她答道：“我不會讓她童年入行，想要盡可能保護她、留住她。我期望她擁有完全正常的童年。待她年滿18歲，若那仍是她的選擇，我自會支持。”

集團時尚總監 Tim Lim

攝影Petra Collins

創意策劃、造型Kingsley Tao

撰文Fionnuala McHugh

總制片Farago Projects

制片人 Juliette d'Udekem d'Acoz

美術David White @Streeters

化妝 師 Porsche Poon @Total World

發型師 Rudy Martins @Calliste Agency

制片統籌 Rachel Brillant

選角導演 Monika Domarke

燈光指導 Timothy Shin

攝影助理 Jules Martin

造型助理 Samantha Lange, Veronika Tran and Minzhi Sun

化妝助理 Sitara Nash

美術助理 Garance Früh

制片助理 Joséphine Roulleau、Hedi Segalen and Reya Amalia Alazzaw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