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于鳳至在美國別墅里的照片，滿頭白發瘦弱憔悴

1915年，于鳳至與張學良的婚禮在奉天舉行。她年紀略長，穿著黑緞旗袍，親自向張作霖行禮致謝。從那天起，大帥府的賬冊、牌坊、親族關系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條。張作霖對外說：“家里要是沒有鳳至，我這幫兒子早亂套了。”老帥一句玩笑，卻點破了她在張家不可替代的位置。

然而管得住賬，管不住情。張學良喜交朋友，夜半常在舞廳里旋轉。奉天的冬夜零下二十度，于鳳至手提皮燈籠，靜站府門口等他回家；風把燈火吹得忽明忽暗，她沒說一句重話，也不曾關門拒之。那時的她篤信，只要自己足夠穩妥，丈夫終會回心轉意。

1936年西安事變，讓這份等待戛然而止。張學良被軟禁前，只留下短短一句：“大姐，照顧好母親?！庇邙P至從歐洲趕回，輾轉宋家數次無果。她對宋美齡說：“我不求官復原職，只求見上一面?！彼蚊例g嘆息，“此事已超出我手?！币痪錈o奈，將夫妻兩人推向漫長分別。

同年，她在上海接受乳腺手術，刀口未合便登上郵輪赴美。甲板上，海風獵獵，她裹緊大衣自言自語：“人活一口氣，死也要為他攢出明天的路。”這股韌勁，后來把她送進華爾街，也讓她在陌生城市闖出“東方女股神”的名號。

華盛頓唐人街的小旅館里，她曾一夜之間剁掉手里所有虧損的藍籌股；侍者驚呼，她只是淡淡一句：“虧得起，才能贏得起?！边@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決斷力，讓她很快完成原始積累?？晒墒薪K究是刀尖起舞，1965年連續兩次失手，七位數資金蒸發，她開始尋找更穩妥的出路。

契機來自老友宋子文。一次午后茶敘，宋子文指著洛杉磯地圖說：“太平洋的暖風在吹，房子比股票安全。”于鳳至立刻動身。1967年，她用三萬美元買下一片荒草地；第二年，同一塊地被旅游集團以超十倍價格收購，這筆利潤仿佛定海神針，讓她徹底轉向地產。

1980年，她搬進好萊塢山頂的白色別墅。鄰居見面寒暄：“老太太，市區堵車厲害?！彼⑿匾砸痪鋿|北口音的“嗨，山上清凈”。那年，她已83歲，行動略顯遲緩，卻仍每天閱讀地產報表。助手提醒她多休息，她搖頭：“一停下來，人就廢了?！?/p>

1988年春，她在別墅露臺拍下那張照片：銀發披肩，手扶雕欄，雙眼似在遠眺太平洋，又像穿透大洋望向半個世紀外的關東平原。攝影師按下快門時，她低聲說：“若他能來住幾日，就好了?！倍潭淌畟€字，把她晚年的最大愿望昭示無遺。

為了這個愿望，她提前買好山下墓地，又留出一處空穴。別墅的客房也長年保留，床單每周更換，書桌上擺著張學良年輕時的軍裝照，旁邊放一只手寫信封，上面只寫兩個字——“少帥”?？头糠路痣S時迎候主人歸來，可大門始終沒有被推開。

1990年，93歲的于鳳至在睡夢中離世。遺囑里，她將大部分資產留給張學良，另附一句：“此處安靜，適合養老?！边h在夏威夷的張學良收到文件，沉默良久，只對助理輕聲道：“大姐心思，始終周全。”他最終并未赴洛杉磯，也沒有選擇那座雙穴墓。

于鳳至的一生，橫跨清末、北洋、民國與冷戰。她曾是張氏家族的定海針，又在異國資本市場搏殺數十年，終結于一張老照片的靜默。別墅依舊矗立，好萊塢的夜色映在窗欞上，墻里墻外再無她忙碌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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