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
“窮得只剩一把力氣”的韓東山，17歲那年把力氣用在了黃安的農民協會，結果改變了他81年的命數。
1927年黃麻起義夜，他扛著鳥銃翻進城墻，子彈打光就掄銃托，城頭被血糊住鞋底，他干脆脫了鞋子光腳追白軍。那一夜沒人記得他叫什么，只記得有個沒鞋的小個子最不要命。
長征走到川西北，總部說“打開缺口就活，打不開就死”。他三天里連打二十一場，嗓子喊成破鑼，最后靠一副石匠手勁搬動山炮，硬把封鎖線撕開半里地。多年后陳賡笑他：“當年我教你怎么用槍，你倒好，改行炮了。”
386旅在太行山打出“專打386旅”的日軍標語，別人當笑話，他當賬本：神頭嶺1500鬼子、響堂鋪180輛汽車、黃崖洞兵工廠八晝夜，一筆筆記清楚。旅長陳賡說“老韓算賬，鬼子付利息”，他回一句“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1941年皖南事變后，新四軍缺骨干部，中央把他空投到蘇北。別人帶槍去，他帶一包黃安腌蘿卜干，先給干部嘗家鄉味，再談重建部隊。蘿卜干吃完，淮海軍分區架子也搭好了。
1955年授銜，他掛少將星，有人替他鳴不平，他拍桌子：“我活著回來就比弟兄們高，再爭就是搶他們的命。”回家把星放抽屜，繼續穿打補丁的襯衣。
小兒子想靠老子坐機關，被他扔進連隊養豬。豬圈旁支塊黑板，每天算飼料轉化率，豬肥了，兒子也考上華農，畢業又被他攆到英山教農民種土豆。有人笑“韓家人繞不開豬和土豆”，他說：“從土里爬出來，就得回土里去。”
1979年老伴手術失誤離世，他攔著子女：“醫生不是敵人，別讓人再丟一次親人。”把悼詞里所有功勞都劃掉，只留一句：“她替我守了五十年窮家，夠了。”
1986年冬天，他躺在武漢病房，護士偷偷塞給韓延武一張紙條：省里安排高干病房，他搖頭，讓兒子把紙條折成紙飛機，從窗口飛出去——“別占國家便宜，飛遠點。”
出殯那天，街上站滿自發來送的老鄉，有人抬著腌菜壇子，有人拎幾斤土豆，像給老親戚送行。靈車過長江大橋，司機突然按長笛，一聲拖得老長，像當年黃安城頭的破銃，替他喊最后一嗓子：窮人打下的江山，窮人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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