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南城糧倉炸成一輪赤日,火舌卷上夜空,像張獻忠的旗幡倒插在人間。
![]()
陸明遠被氣浪掀翻,懷里那本焦黑的賬冊卻死死按在胸口,像一塊燒紅的鐵,烙得皮肉“滋啦”作響。
他咳出一口血沫,抬頭望見火海盡頭——血刀提著偃月刀,胯下黑馬踏著尸體,正一步步逼來。
那一刻,他忽然咧嘴笑了:原來死亡真的帶牙,可它咬不碎一頁紙。
——故事,得從三個月前說起。
一、茶館里的“廢物舉人”
崇禎十六年六月,成都人還相信“蜀道難,賊進不來”。
陸明遠穿著褪色的靛藍直裰,在望江樓茶館替人寫書信。
一封家信三文錢,訟狀五文,若加急,還得替掌柜順路買花椒。
科舉舞弊案后,他被革除功名,同鄉笑他“陸呆”,連暗戀的掌柜柳氏也搖頭:“陸先生,我嫁屠戶也不嫁筆桿子。”
那天晌午,他剛寫完“爹娘安好”,城外炮聲隆隆。
茶客掀桌狂奔,柳氏被抓著發髻拖出門,只留下一句“陸先生,救——”尾音被馬蹄踏碎。
陸明遠躲進柜臺,尿了褲子。
他透過板縫,看見血刀的馬鞍上掛滿耳環——每一只都滴著血。
二、撿來的“亡魂簿”
三更,哭城聲漸稀。
陸明遠爬出柜臺,踩到一本賬冊——綢面空白,是茶館的“流水簿”。
他拾起毛筆,蘸著柜臺里未干的血,寫下第一行:
“崇禎十六年六月二十,成都破,賊三日不封刀,亡者不知數。”
寫罷,他嘔吐得昏天黑地,卻把冊子揣進懷里——像偷了地府的生死簿。
![]()
三、道觀里的“啞巴師徒”
他逃至廢棄青羊觀,遇秦淮歌女紅綃。
她剪他長發,用灶灰抹臉:“想活,就裝啞巴。”
白日,兩人匍匐街角,看血刀押人“點天燈”;夜里,紅綃偷回酒壺大的油燈,把燈油澆在冊頁上,讓血跡化開,字才不會糊。
陸明遠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雙手,原來也能救人——救那些連名字都快被抹掉的人。
![]()
四、箭雨里的“活下去”
七月半,中元,鬼門開。
流民抓住陸明遠,吵嚷“這啞巴寫的東西能換糧”。
紅綃沖來,用身子擋住亂棍,肩頭中箭。她臨死前把冊子塞回他懷里,血手拍他臉:“讓人……知道……”
陸明遠抱著她,在萬人坑里坐到天亮。
那一夜,他忽然會說話了,聲音嘶啞得像刀鋸木頭:“好,我讓人知道。”
五、鄉下的“真假民團”
他逃往華陽鄉,卻見鄉紳趙老爺打著“保境安民”旗號,把佃戶捆成“賊俘”,向縣衙請賞。
陸明遠把冊子藏進竹筒,冒充“趙先生遠親”,夜里給佃戶遞話:“想活,就聽我的。”
他帶人挖空糧倉下層的土,埋上火藥,引線穿進稻草垛——那是血刀的軍糧。
六、火海里的“回頭”
九月初三,血刀率騎五百圍莊。
陸明遠點燃引線,炸聲如龍,糧灰飛成黑雪。佃戶婦女趁亂奔逃。
他本已沖出火場,卻想起冊子還壓在倉梁下。
“操!”他罵了一聲,扭頭沖回火海。
梁木塌落,壓斷他雙腿。
他把冊子咬在嘴里,爬向門口。
血刀從火中走來,刀尖挑開焦木,冷笑:“書生,一頁紙能擋老子的刀?”
陸明遠吐出一口血,噴在冊頁:
“能擋你千秋萬代的罵名。”
血刀舉刀,卻聽見身后馬蹄如雷——清軍前鋒已到。
他猶豫一瞬,那一瞬,火舌卷過,屋脊轟然覆下。
![]()
七、十年后的“殘頁”
順治七年,四川初定。
幾個孩子在廢墟玩“挖寶藏”,刨出焦黑賬冊,只剩半冊。
第一頁還能辨出字跡:
“崇禎十六年秋,成都死難者,七萬三千余人……以下遺缺。”
![]()
他們把冊子交給新上任的縣學教諭。
教諭翻完,默然良久,命人謄抄,附在《華陽縣志》卷末,題曰:
《無名氏殘稿》
——據說,縣志修成那天夜里,有人看見一個穿靛藍直裰的影子,站在望江樓舊址,手里捧著空空的竹筒,面朝大江,輕聲念:
“名字在,人就還在。”
風掠過,殘頁嘩啦啦響,像無數亡魂齊聲應和。
聲明:配圖技術生成,僅供敘事需要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