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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時的蘇醒總帶著幾分混沌,我卻被胸腔里劇烈的跳動拽回現實。不是平緩的起伏,是“嗵、嗵、嗵”的重擊,像有人握著鼓槌在肋骨后反復敲打,連帶著被褥都跟著輕微震顫。睜開眼,窗外是黎明前最暗的灰藍色,窗簾縫隙漏進一縷極淡的光,微弱卻堅定,提醒我只是從一場夢中掙脫。
可這場夢不同以往。那些模糊到天亮就消散的碎片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異常清晰的細節:夢中的天色一改往日被烏云壓得沉甸甸的鉛灰,是一種明朗的亮色。更奇怪的是,夢里明明有相撞、有受傷,甚至有瀕臨失控的焦灼,卻沒有絲毫疼痛感。
醒來,只剩那種深入骨髓的不安,順著心跳蔓延到四肢百骸。我躺在床上,指尖撫過胸口,試圖平復那過快的脈搏,腦海里卻不由自主地回放著夢中的每一個片段。忽然想起,天亮后和朋友們約了去郊外。
而我的夢中也有這次同去的友人,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心里就有了明確的決定:明天的活動,不能參加了。我閉上眼睛,把夢境拆成一個個碎片反復解析:那明朗朗的天色,是不是預示著天氣突變?
高高的太陽,是不是提醒我前路有隱患?友人平靜的表情下,會不會藏著我沒察覺的風險?這些無厘頭的猜測在腦海里盤旋,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
早飯桌上,碗筷碰撞的聲響格外熱鬧。我捏著筷子,嘴里的奶茶忽然沒了味道。以前,我總愛把夢里的奇遇講得繪聲繪色。一直以為“夢是心頭想,不能當真”;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再也不輕易提起自己的夢了。
除非是夢見金榜題名、闔家團圓這類喜慶的場景,其余的夢境,我都悄悄藏在心底。我總覺得,夢是易碎的預言,不說出口,那些不好的預示就不會成真,這成了我多年來隱秘的忌諱。
剛放下碗筷,手機就響了。是微信群里,朋友輪番發消息商量該帶的東西,注意的事項,集合的地址……‘別臨時變卦呀,咱們都好久沒一起出門了”。我握著手機,喉嚨發緊,那個清晰的夢境在腦海里翻涌,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我怕夢里的預兆”這樣的話。
最終,在朋友們熱切的勸說下,我還是準時赴約。心里的石頭更沉了,壓得我喘不過氣。那天的出行,我全程像丟了魂。我卻總忍不住四處張望,目光下意識地追著夢中友人的身影。看到她靠近河水,我會緊張地捏一把汗。
陽光正好,落葉如花,可我心里的陰霾卻散不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連笑都帶著勉強。直到傍晚,我們安全回到市區,看著朋友們各自道別,我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于放松,胸口的石頭轟然落地。
對夢境的疑慮,已經伴隨我許多年了。大概是從某次夢境應驗后開始,我便對那些深夜里的幻象有了特殊的敬畏。我有一套自己的解夢邏輯:反復出現的場景是執念,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是潛在的變數,而熟悉的人帶著異常的表情,則大概率是某種提醒。
我把這些都裝在心底,有些真的靈驗了——夢見考試時筆寫不出字,實現中果然會有讓我焦慮的事發生……這些應驗的預兆,讓我更加堅信夢境的隱秘力量,也讓我把這份解析當成了不能與人言說的秘密。
上周,連著三個夜晚,那些奇怪的夢境又回來了。夢里依然是明朗的天,依然有友人,只是場景變了,內容變了。這些夢像拼圖的碎片,和幾個月前那個清晨的夢境緊緊相連。我躺在床上,把所有片段串聯起來,反復代入現實中的種種細節,忽然豁然開朗。
那天夢境并非預示著危險,而是我內心對外出的焦慮,我潛意識里怕這場聚會是今年最后一次,而那些凝重的細節,不過是我未說出口的不舍。上周的夢境,則是時光給出的答案。
想通的那一刻,心里積郁多年的沉郁忽然消散了。原來那些讓我輾轉反側的夢境,不過是內心深處未被察覺的情緒,那些反復琢磨的解析,終究是為了撫平自己的不安。
如今再想起那個天未亮的清晨,胸腔里的悸動早已淡去,只剩下釋然。夢是人心的鏡子,照見我們藏在深處的牽掛與焦慮,而那些未說出口的忌諱,不過是對生活的小心翼翼。
時光會沉淀所有的疑慮,也會給出最終的答案。那些沉在心底的夢痕,終究會在某一天,化作溫柔的回響,告訴我們:所有的不安都源于在意,而所有的在意,終將被歲月溫柔安放。
往后,再做奇奇怪怪的夢,我或許依然會細細琢磨,但不會再被焦慮裹挾,因為我知道,夢境的盡頭,從來都不是預兆,而是內心最真實的聲音,等著我們去傾聽,去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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