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凹《消息》：為每一座山川作故事，陜西的蒲松齡，當代的聊齋

2025年，賈平凹老師的《消息》和讀者們見面。這本小說，我剛剛讀完，沉靜了好幾天，是越沉思，越覺得有味道，所以，想和大家聊一聊。我覺得，這本書很像是一部當代的《聊齋志異》，而賈平凹老師就是陜西的蒲松齡了。

先簡單說說我對賈平凹老師這些年創作的個人看法。

賈平凹老師是和莫言、劉震云、閻連科、余華等作家齊名的，是中國當代文學當中的“頂流”。我們這一代人，都是讀著這些作家們的經典文學作品變老的。不過，有一說一，莫言、劉震云等老一輩的作家們，最近幾年的筆力，大不如當年了。尤其是莫言和余華兩位老師，歲月不饒人，也當然饒不過作家們。旺盛的生命力，構建作家的筆力。作家歲數大了，筆力就容易差一些意思。

但是，賈平凹老師在筆力上，屬于同齡作家當中最不顯老的。如果說莫言老師當年的筆力是汪洋恣肆的，那賈平凹老師就是雄渾敦厚。幾位老作家這些年，都是好幾年才能有一部作品了。而賈平凹老師似乎是年年有作品。他不顯老，而且，他的筆力，一直蒼勁有力。我個人的看法是，模仿莫言老師，模仿劉震云老師，都相對容易，但模仿賈平凹老師，力所不及。

所以，賈平凹老師的著作，需要慢慢看，咀嚼著看，像牛吃草那樣的看——可以先囫圇著看，但稍后，必然拿起來，重新咀嚼，而且是越咀嚼，越覺得有味道。賈平凹老師最近這些年的著作，最終極的味道是佛的。

然后聊賈平凹《消息》當中的佛味，或者說禪味。

賈平凹老師早年的作品，已經有禪的味道，有散淡感，但是，還沒有那么重，那么直接。這幾年，從《山本》開始，這種佛的味道感就越發濃郁了，甚至于已經不掩蓋了，直接袒露給讀者們了。到了這次的《消息》當中，可以說，近乎所有故事的底色，都是佛家的，或者說是釋家的。在中國的傳統文化當中，儒釋道是不分家的，很多時候，其實已經分不出哪里是儒，哪里是佛。

《消息》當中，講了很多故事。有些故事，是悲劇的。有些故事，是荒誕的。有些故事，甚至于談不上是什么類型的。而這些故事的終極，都是賈平凹老師用佛的眼光來打量這個世界了。這部作品的終極人文關懷，應該是釋家的。而這個釋家背后，未嘗不是作為儒出現的賈平凹。這部作品當中，在寫生死內容的時候，散淡感非常濃郁，生死事情，都是平靜事情。中老年讀者讀《消息》，應該會感受更深。

繼而聊《消息》當中的為山川寫故事。

我太喜歡《消息》當中為陜西的每一座山川寫一個故事的創意感了。我其實也在構建一部小說，它想要走的路子，則是為太行山當中的每一座山都寫一個志怪故事。賈平凹老師是先于我做了這件事情的。所以，我感覺，老賈搶了我的創意，并且完成度極高，讓我無內容可寫了。高山仰止。

《消息》當中，經常是先寫山川，寫河流，寫平原，寫城市，繼而，便寫這里發生的一個故事。陜西大地上，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沒有賈平凹老師《消息》沒有走到的地方。這些景，是真實的。這些故事，也是真的。即便是故事當中的主角非人，依舊自帶著人的溫度。所以我說，賈平凹老師的《消息》是蒲松齡《聊齋志異》一般的。

最后聊《消息》的當下性。

咱們很多作家，都能寫山川故事，寫地域人文。但是，咱們絕大多數的作家，無法駕馭故事的當下性。當下的小說作品，無法駕馭當下的故事內容，這是很多頂流作家們的遺憾。賈平凹老師的《消息》不然，它可以寫當下的故事，甚至于是眼目前的故事。

在《消息》當中，秦嶺大山當中快沒人住了，平原上的鄉村，也快沒人住了，大家都去大城市謀生了。大學畢業生找工作難，面對著巨大的就業壓力問題了。《消息》當中，甚至于出現了作家隱藏自己的一個故事，親戚來求他幫著畢業在家待業的孩子找工作，作家也無能為力，只能最終給了親戚五千塊錢。在《消息》當中，我們可以看到很多當下的故事。賈平凹老師是在為當下的山川河流、平原城市當中的人和物，作傳。

末了，我覺得，如果硬要在中國當下文學當中再找一位小說家來拿諾貝爾文學獎的話，我覺得，賈平凹老師憑借《消息》，可以拿一下。（文/馬慶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