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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
對于接受過心理咨詢或者通過某種方式(比如小視頻)觀摩過心理咨詢的朋友來說,可能內心會有這樣一種印象:心理咨詢師說話通常比較“繞”,喜歡拐彎抹角、繞彎子。
由此,可能會產生兩個負面的認知:1、這個心理咨詢師的水平不行,一直說不到點子上;2、這個心理咨詢師在故意拖延時間,拉長療程。
作為一個心理咨詢師,下面筆者將嚴肅、認真地回答這個問題:為什么心理咨詢師說話通常比較“繞”,喜歡繞彎子?
二、治療心理疾病和生理疾病的區別
要理解這一點,首先要認識到心理問題與生理疾病在治療邏輯上的根本不同。
如果治療身體疾病時,醫生可以完全主導整個過程。無論是開具藥物、進行手術還是制定康復方案,患者通常處于相對被動接受的位置。醫生的專業知識與技能,可以直接轉化為療效。
然而,心理療愈的本質是“助人自助”。咨詢師無法代替來訪者去感受、去思考、去改變。也就是說,即使心理咨詢師個人的認知再高,洞察再深刻、建議再正確,如果無法被來訪者內心接受并轉化為行動,都是無效的,難度更大。
三、一個現實中的例子
下面筆者列舉一個現實中的場景來幫助大家對比、理解:勸說陷入傳銷的受害者。
有些朋友不幸陷入傳銷,家人與警察帶著事實與證據而來,邏輯清晰、立場正確,一心只想將其拉出泥潭。然而,受害者往往不為所動,反而視勸說為阻礙其“致富”的敵人,心生怨恨。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家人與警察掌握全部真相,如何讓對方接受真相,卻是另一個艱巨的課題,這個過程并不輕松,心理咨詢也常常面臨類似的困境。
四、直話直說的前提
一般來說,對心理咨詢師有這種質疑的朋友,往往自身傾向于坦誠直接的溝通方式。他們心理韌性較強,相信基于事實的對話最有力量,認為無論多尖銳的觀點,只要符合真相,就應當坦然面對。在他們看來,咨詢師與來訪者之間“直話直說”,是最簡單、最高效的交流方式。
這種想法本身并沒有錯,在平等、健康的溝通情境中,坦誠相待、直言不諱,確實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品質,也能推動問題快速明朗化。然而,這種溝通方式成立,需要一個常被忽略的關鍵前提:雙方必須處在相對平等、穩定、自愿的心理狀態下,并且對真相具備相似程度的接納意愿和情緒承載力。
走進咨詢室的來訪者,往往并不處于這樣的狀態中。他們可能正被強烈的情緒淹沒——焦慮、抑郁、創傷反應,或陷入認知的困局里,難以清晰思考;他們的自我可能正搖搖欲墜,內心充滿羞恥、懷疑或防御。這時,直接的“真相”更像一塊巨石,而不是一把鑰匙。過早、過度直接的話語,很容易被體驗為一種評判或攻擊,甚至引發更深的退縮或崩潰。
五、情景假設
如果心理咨詢師和來訪者直話直說,會出現什么結果?下面筆者拿常見的有毒關系受害者的來訪者舉例,一般來說有以下四種:
1、最好的結果
最好的結果是來訪者的心理韌性很強,什么尖銳的批評都能接受,然后心理咨詢師和他直話直說,來訪者馬上頓悟,擺脫痛苦,皆大歡喜。
2、比較積極的結果
來訪者還是會有很多困惑想不通,仍然會認為NPD(自戀人格障礙)對自己有真感情,拋棄自己是因為有什么特殊原因和苦衷。但是,他會受到一些啟發,然后慢慢的反思、分析和辨別這段有毒關系,這是一個積極的轉變開端。
3、最壞的結果
最壞的結果是來訪者深受認知和情感操控,心理和生理方面出現了嚴重的紊亂,比如飲食和睡眠失調,心理極度脆弱。如果這個時候和他直話直說,告訴他這段感情根本就不存在,就是被欺騙操控了,那么可能會導致他受二次傷害,甚至出現更嚴重的后果。
4、偏負面的結果
來訪者認知和情感操控比較嚴重,如果心理咨詢師直接告訴他是被欺騙操控了,那么非常有可能會激起他的強烈心理防御:
認為心理咨詢師不理解、不懂自己,不懂他和NPD之間的感情,是在盲目下結論,判定自己的認知是錯誤的,在貶低、打壓自己,或者認為心理咨詢師是在以領導和長輩自居,在訓導自己,產生嚴重的逆反抵觸心理。
對于大多數善良,且非常具有心理韌性的朋友而言,可能認為第一種結果是必然的,事實并非如此,出現這種最理想的結果的概率相對較小。大多數可能是第二種和第四種結果,如果心理咨詢師直話直說,產生負面效果的可能性遠大于正面效果,這就是心理咨詢師為什么不直話直說的原因。
六、最終答案
為什么心理咨詢師說話通常比較繞,喜歡繞彎子?其實這只是手段,并不是目的,心理咨詢師和來訪者交流的核心原則是:根據對方的認知和心理狀態,以他能夠理解接受為交流前提,直話直說并不一定是最好的效果,直話“緩”說,直話“軟”說,才是最穩妥的方式。
另外,心理咨詢師的回應方式也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靈活應對的:對于非常具有心理韌性的朋友,心理咨詢師可能會說話稍微直一點。對于其他類型的,對于其他大多數來訪者,心理咨詢師的交流方式都比較委婉,迂回。
七、作者結語
心理咨詢師或許擁有深刻的見解,但對于來訪者的療愈而言,關鍵并不在于咨詢師自己“知道多少”,而在于如何幫助對方“看見并相信”——這是一個需要耐心與技巧的陪伴過程,遠比直接給出答案更為艱難。
所謂的“繞彎子”,看似迂回,實則是更深層的抵達。它繞過的不是問題核心,而是那些尚未準備好被觸碰的傷口、仍需要被保護的自我,以及暫時無法承載真相的內心秩序。
優秀的心理咨詢師,從來不是站在高處的指導者,而是與你并肩探索的同行者。他們不替你走路,而是為你照亮腳下的路;不給你答案,而是幫你培養找到答案的能力。那種言語間的“委婉”,不是模糊或回避,而是一種專業的克制與深切的共情,這是對人性脆弱面的溫柔呵護,是對成長節奏的靜心守候,更是對“助人自助”這一使命的忠實堅守。
【免責聲明】
本文旨在從專業角度進行科普與探討,分享心理咨詢工作的一般性理念與方法。文章內容不能替代專業的心理咨詢或治療。如果您或他人有嚴重的心理困擾,請務必尋求合格心理健康專業人士的直接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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