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
我認識小區里的陳爺爺好多年了。以前他身子骨硬朗，每天提著鳥籠在花園里遛彎，見誰都樂呵呵的。兒子兒媳周末總帶著孫子來看他，家里熱熱鬧鬧的。那時他常念叨“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臉上滿是欣慰。
可自從陳爺爺過了八十五歲，情況慢慢變了。
去年他摔了一跤，身體就大不如前。現在走路顫顫巍巍，說話也變得絮叨，同樣的問題能反復問十幾遍。開始兒女還耐心回答，時間久了，語氣里就帶了些不易察覺的疲憊。
有次我去他家，正聽見他兒媳在廚房小聲打電話：“……爸又把藥弄混了，剛收拾完他又尿褲子了。天天晚上不睡覺，來回走動，我們真的……”話沒說完，長長嘆了口氣。
那聲嘆息很輕，卻沉甸甸地壓在我心上。
陳爺爺自己也感覺到了。有回他拉著我的手，眼神渾濁：“閨女，我是不是太招人煩了？我也不想這樣，可這身子不聽話了。”他說現在最怕過年，兒孫回來團聚，熱鬧是他們的，自己卻像個多余的影子，坐在角落插不上話。
“活了快一輩子，到老了反而活不明白了。”他喃喃道。
聽著這些話，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這不僅是陳爺爺一個人的困境。隨著社會節奏加快，生活壓力增大，很多家庭都面臨同樣的難題——子女不是不孝，而是在長期照護的重壓下身心俱疲；老人也不是故意為難子女，他們只是敵不過自然的衰老規律。
這背后，其實是整個社會都需要面對的課題：當老齡化越來越普遍，我們該如何構建更完善的支持體系，既讓長者有尊嚴地安度晚年，也讓照顧者能得到喘息？
每個生命都會走向黃昏。如果我們今天嫌棄老人的遲緩、健忘，是否想過明天的自己？衰老不是他們的錯，而是每個人終將面對的必然。
真希望我們都能明白，衡量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恰恰要看它如何對待那些不再“有用”的人。讓長者老有所養、老有所依，不該只是一句口號，而應成為我們每個人心中的標尺，指引我們溫柔對待今天的他們，也就是善待明天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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