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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卓立(微信公眾號:吳曉波頻道)
面對非洲市場,為何不少中國企業紛紛碰壁,甚至落地率不足1%?為何歐美企業卻能穩扎穩打、深耕于此?
在非洲一線考察的過程中,我碰到一個特別的女孩,她叫郝瑛笛:新疆姑娘,廣州上學,非洲工作。
初見郝瑛笛,她是以肯尼亞最大的外資工業園中國區招商經理的身份接待我們。
非洲七年的工作,兩家中資、一家歐洲企業的從業經歷,她見證了兩家中資在當地市場的失敗嘗試,也看到了歐美企業在當地的成熟經驗。而每年200家中資企業的接待,讓她對出海非洲的企業有了更立體的觀察。
更難能可貴的是,郝瑛笛深入其中,卻時刻保持著對肯尼亞市場的特殊結構、長期主義的核心價值、非洲出海的困境與機會等清醒的觀察。
這次的對話,我嘗試順著郝瑛笛的視角,從中非商業邏輯、市場生態與運營節奏的深層錯位出發,探索真實的非洲出海一線。
1
中企入非的落地困境
卓立:你之前入職的兩家企業,在非洲發展都不算特別順利嗎? 回過頭看,你覺得主要是因為什么?
郝瑛笛:對,都不順利。我個人認為最大的原因,就是戰略布局和本土文化的沖突。其實非洲這個地方,和我們想象的還是不一樣的,并不是說你把先進的技術、設備進口過來就夠了。
而且像肯尼亞這個國家,呈現出一種很分裂的狀態。比如它的購買力主要是印度人在支撐,消費力又是索馬里人在支撐,前總統家族也牽涉相關利益。所以如果以中國的思維出海非洲,三到五年內,是很難看到盈利的。
卓立:所以一是沒想清楚,二是把國內的做法直接搬過來行不通?
郝瑛笛:是的,得打磨適配的方法。就像有些中國制造企業,在國內做得很好,技術和設備也先進,但到了非洲之后,必須找到自己的利潤點。這個過程,其實就是要把高端產線改成最低配版。
卓立:就是放棄高端,往下適配市場。
郝瑛笛:對。他們過來談判,首先會找非洲本土的政府高級官員聊,但聊來聊去發現推不動。然后就一直跟別人說自己的產品多好,但非洲一直被全世界認為是“丟二手垃圾”的地方。
我們做事的方式不能按中國人的想法來,首先得改變非洲人心中的價值排序。你跟他說產品厲害、好用、便宜,他沒概念,但你要讓他看到當下的實際利益,產品才推得出去。
卓立:你推出的東西不是他們當下需要的,所以國內那一套完全搬過來,基本走不通?
郝瑛笛:對。還有一種情況,你說自己技術好、產品好,但非洲比如肯尼亞,政府的需求是解決就業,不需要你用先進技術設備來替代人力。像我們園區這么大,都沒有智能化開關或大門,都是靠人工抬桿。
卓立:車進來的時候抬起來,走的時候放下去?
郝瑛笛:是的,所以你得懂當地的文化,知道他們的需求是什么,才能更好地進入這個市場。
卓立談
我曾經跟很多出海的企業探討“本土化”的問題,我們談到合規、本土人才、風俗宗教、語言等等,但我們可能忽略了一個前提:“長期主義”。
2
歐美企業扎根非洲市場
卓立:你現在這家企業,就是那個叫Tatu的工業園吧,它的股東是歐美人?
郝瑛笛:對的。
卓立:我覺得它在這邊發展穩扎穩打,扎根很深,也是非洲最好的工業園區之一。從之前的中資企業到現在的外資企業,你覺得他們出海的做法有什么不一樣?為什么能成功?
郝瑛笛:我覺得最大的不同就是長期主義。大多數中國企業在這邊試個三到五年,覺得利潤空間沒想象中那么大,比如貿易壁壘高,本土大型行業已經被壟斷、市場蛋糕被分完了,看不到太大利潤,就可能走了。
還有一個情況,中國人常說“落葉歸根”。我們雖然想在這邊發展,也能接受發展得好,但總不想把根扎在這兒。
但印度企業受歷史殖民影響,比如早年幫當地修建鐵路,還有部分歐美人做NGO、動物環境保護相關工作,他們是愿意扎根在這兒的。
卓立:那就是在這兒安家落戶。
郝瑛笛:對,可能幾代人都會在這邊。但你會發現,很少有中國人能三代都留在非洲,這也是個問題。
卓立:大家更愿意短期來做筆生意。
郝瑛笛:所以我覺得長期主義是最根本的區別。
卓立:你好像不只是在做園區的銷售工作,更想幫中國企業找到出海成功的規律。
郝瑛笛:是的,我在這個過程中經歷了很多事,希望能縮小這種文化差異,讓真正好的項目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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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海,必須要經歷跨文化
郝瑛笛:出來之后我才感覺到,沒有哪個國家能像中國這么強,在短短四十年間,把工業化和整體強國水平發展到這個程度。
中國企業到了非洲,首先要做的就是慢下來。我們中國人對“中國速度”有執念,不慢下來的話,對非洲市場的判斷和認知會產生很大偏差。
卓立:我有時候會說,中國人出海,得把自己當成“異類”才行。沒有哪個國家的效率比我們更高,也沒有哪個國家的人比我們更拼。
當所有人都不是這樣的時候,你把自己當異類,跟著他們的節奏來,才能融入——他們才是主流,我們要順著他們的方式來。
郝瑛笛:有些企業會問類似“非洲人是不是怎么樣”的問題,甚至用不好的詞匯形容他們。
我就會反問:“你喜歡非洲人嗎?喜歡非洲嗎?如果你都不喜歡,憑什么讓別人認可你的理念和文化并接受你。”他們聽了之后,也會反思這個問題。
因為你的傲慢和不認可,他們是能感受到的,從你的眼神、語氣里都能看出來。如果你做不到和別人平等尊重地對話,你的產品又怎么會被接受呢?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點就是語言。英語母語國家的人管理本地人,更多是賦能他們,讓他們感受到工作的意義,還會做長期的培養和配套支持。
但大多數中國人因為語言不過關,只能傳遞管理理念,帶給對方的感覺是“規訓”,而不是賦能,這就是差異所在。
我不是英文專業的,英語是自己練出來、學出來的,能進行日常溝通和商業溝通,但最苦惱的是聽不懂本地人和歐美人講笑話。他們覺得很好笑的時候,我就是get不到笑點。其實檢驗語言能力強不強,就看能不能聽懂別人講的笑話。
卓立:所以他們更像一個統一的文化體系。
郝瑛笛:而我們會顯得格格不入。他們能明白彼此的深意,而我們的英語更像是翻譯式、交流式的語言。我接下來想深入了解他們的文化,試著搞懂他們的笑點在哪,有時候能明白大概,但就是抓不到笑點,這其實很重要。
卓立:之前國內有段時間說“中國強大了學英語沒用”,我覺得這很愚蠢。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學他們的語言,因為語言背后折射的是文化、宗教和歷史。
郝瑛笛:你連他的語言都不通,根本沒辦法深入合作。而且肯尼亞說的是英式英語,思維方式也比較固化。
所以這些才是真正的困難,不是公司錢不夠、市場沒拓開這些問題。解決了這些文化、語言上的問題,市場份額和本地關系自然更容易打開。
我很多時候更像一個“文化翻譯官”,因為我們公司有來自全球15個國家的員工和高管,不重視文化問題,根本完不成項目。這個過程雖然有挑戰,但對我的能力鍛煉也很大。
卓立談
著名的“薩丕爾-沃爾夫假說”認為,語言表達文化,決定文化,支配著人們的思維,并形成人們的世界觀。
當你在商務飯桌上需要翻譯給你傳達對方的一言一語時,你與對方的距離已經在無形中拉開。這是我們中資出海面臨的一個現實問題,像一塊巨石橫亙在面前。
但石頭是可以搬開的,或早或晚,或需大力或用巧勁。比起語言,文化更像那堵無形的軟墻。怎么辦?也許真誠與融入是最優解。真誠地投入時間去了解、包容、認同。文化的背后站著人性,人性的底色,又有何不同?
4
從孤獨摸索到引領同行
郝瑛笛:在非洲打拼的時候,找不到情緒的出口,又處于摸爬滾打的階段,什么都沒有。所以我每次去迪拜,或者回到中國,都會狠狠地報復性消費。
但后來發現,越這樣消費越空虛。這其實是一個過程。年少輕狂的時候,覺得精神孤獨是最大的敵人;現在卻覺得,孤獨是我最好的朋友。
卓立:聽下來,你這條路是自己摸出來的,沒人帶著你走?
郝瑛笛:是的。
卓立:那以后有更年輕的人來這片地方,你愿意帶著他走嗎?
郝瑛笛:愿意,我現在已經在帶新人了。
卓立談
郝瑛笛在我采訪的所有對象里面,是身份最不起眼的,她不是企業家,甚至還沒有擔起一個出海總經理的角色,但她像一根線,穿梭在中企出海非洲的脈絡里;她是參與者,但又以觀察者的冷靜投身于出海的浪潮中。她的身上帶著使命的光和覺察的智慧,極為難得。在出海的大軍中,有這樣一位姑娘的存在,是我們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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